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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2页）

“跟紧我！”成二喊道，声音在水声中几乎被吞没。他熟门熟路地沿着瀑布边缘的岩石，侧身挤进了水帘之后。

兰亭染学着他的样子穿过水幕，水汽扑面而来。她抹去脸上的水珠，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宽敞、干燥的山洞呈现在眼前。十几双惊惶、疲惫但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在昏暗中齐刷刷地望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在一众的注视里，兰亭染预感到她已经靠近了仙游县失踪案最后，也是最沉重的真相。

现在已是月色高悬，兰亭染进山洞前，抬头望了一眼皎白的月光，可惜山洞中的人却不敢出去一观，对于他们来说，突然出现的兰亭染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当下人群便隐隐骚动，只是好歹有成二在面前，他们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别人到这里！”

“是官府的人吗？还是李家的。。。。。。”

“不可能啊，成二，成二带来的!”

他们想不出结果，只能把目光投向成二，希翼他能解答疑惑，兰亭染暂时没有开口，她不愿意让这群人的状态更加动荡。

成二没有顾左右言他，他简短清晰的回答道：“外面来的人，说是要帮我们。”

兰亭染还担心他会不会说的太少了，但下一刻她发现这一句话已经够了，山洞内压抑不住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轰鸣。

他们喜悦地相互拥抱，更有甚者已经抽泣，还有人试图靠近她，踉跄着跑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却不敢碰她。

“来帮我们，有人来帮我们。”不少人泪眼婆娑，他们热切地望着兰亭染，巨大的狂热氛围笼罩着这个山洞，就连冷静的成二也被触动，似乎也没想到一句话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兰亭染注视着这一群人，她的目光从平静变得愕然，面对这群似乎把她当作希望的人，她几乎要向后退了，但她随及想到：这些人不知在这山洞里担惊受怕了多久，此时突然出现一个人说要帮他们，那。。。。。。

我是被当成救世主了吗？她不确定地想。

现在山洞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兰亭染身上，在所有人期许的目光里，兰亭染想起彼时在庙里，狐狸做的神像下方，她注视着余婆婆的痛苦许下了承诺，而如今虽无神像，却也不缺见证，便以那圆月为证，她说：“告诉我一切吧，我自当。。。。。。”

“无有不应。”

她清朗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清晰地被捕捉在每一个人耳中。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他们怔怔注视着兰亭染，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月光。成二侧目，意识到为什么余婆婆那么信赖这个姑娘。

当她认真许下承诺时，几乎没有人会不对她升起信任。

“。。。。。。我们是李家的佃户，那天晚上。。。。。。”一个老人开口了，随着他起了这个头，更多人纷纷跟着补充，他们倾述着事情的经过和感受，就像是对自己最信赖的朋友。

“我们从矿山跑了回来，被李家的人发现了，他们想要抓住我们。”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抚摸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臂上有和在隧道里的人身上一样的伤痕，只是已经痊愈。

“我们没有办法，他们要杀鸡敬猴，有人传来了消息。。。。。。他们准备在山下堵着我们。”在他身旁的，一位身材粗壮的妇人恨恨道：“李家人先抓住了我们的家人，我跑了出去，和我家汉子一起，和大家一起，我们必须要。。。。。。”说着说着她哽咽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只是是空的。

“我们一开始没有想杀他们的。”

还有更多的声音，更多的控诉。还是少年的兄弟姐妹待在一起，他们身材瘦弱，眼睛却燃烧着火：“我们要为我们的父母报仇！还有我们的朋友，他们就是在矿山里死的！”

“他们一开始骗走了我家的土地！又绑走了父亲和哥哥，还有，还有我的母亲。。。。。。”

“活不下去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老人说着，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可现在却抖的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发黄的桑皮纸，一张一张地摊开在地上，兰亭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面密密麻麻用朱笔圈点的“绝卖”二字。

在一众逐渐抑制不住的啜泣里，有一个人猛然抬起头，大声喊着：“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自己找出路！”

这一句呼喊就像是投入油锅的火把，望着这一群可怜的，愤怒的人们，透过他们眼中熊熊的对生的热望，恍昔间，兰亭染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着仇恨、混乱的夜晚。

富户地主在山下虎视眈眈，却不料这次等来的不是哭喊，而是利矛扎穿了他们的心脏。

在那个夜晚，李家失踪了，因为他们都死去了。而那些反抗的人们也失踪了，因为他们藏在了这个山洞。

原来如此啊，想要活下去。这样浓烈的渴望也仿佛扎穿了兰亭染心中的一层薄膜。

她第一次以一种真切的目光看这个世界，这个真实的，充满着渴望和感情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