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她依旧难以接受有别的人跟着自己。
来到麟月阁后,泷仪想起来了往昔诸多繁事,洛北令月所说不假,她确实是麟月阁、观星阁的唯一创始人,但相比起这些,一个更为古老的记忆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不知距今多少年前,她在恍惚中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身上甚至没有枷锁的束缚,可依旧痛苦。
她曾在一片夜空之下,跪在满天雪地里,眺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就在跪在那里一整夜,只为了一件事——求神。
“神啊,若您真的存在,可否能再多怜悯我一分?”
泷仪跪在雪地之中,寒冷的雪早已将膝盖冻得通红,许是早已冻得麻木,亦或是毫不在乎。
记不起曾经发生了什么,那副幼小的身躯却是浑身颤抖的跪在那里,似是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一夜时间过去,无人回应。。。。。。
一季时间走过,四下寂静。。。。。。
半年时间悄然逝去,还是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不曾拥有。。。。。。
她就跪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但泷仪估算了一下,就算是凡人一生七十载,也肯定轮回了至少五次。
不解,愤慨,麻木······
这些情绪在那几百年里依次在女孩的眼中走过,直至最终,眼中被失望的负面情绪彻底占据。
无论多少年过去,那蓝色的明月仍然高悬,即便每逢夜晚,祂的月光普照大地,可留给泷仪的,只是一片寒冷。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在那里跪了那么久?
仅仅是求神么?
“为何。。。。。。”那个雪地里的幼小身影终于开口了,时隔无数岁月后,待到她缓缓抬起头后,眼底只剩失望,再无其它,“是。。。。。。毕竟你是将母亲从我身边亲手夺走的神。。。。。。即便是姐姐,我也从未与她见过面。”
姐姐,从未见过面?
泷仪猛然睁大眼睛,可她的记忆中,分明是有一位阿姐才对。
她的阿姐,复姓洛北,名涵虚。
在那最后的身影之中,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从雪地里缓缓站起,向着明月所不能及的阴影处走去。
可还未等到泷仪再回想起什么,四周的场景逐渐崩溃,如画上的墨水消散般,只剩下一片空白。在回忆的景色彻底消失前,泷仪猛地伸出手,可什么也没能抓住,也正是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清,”泷仪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后缓缓转过头来,眉头舒散,嘴上带着一丝笑容,“你留在此处,我们就此别过吧。”
“为何?”林清忽然伸出手,死死捂住泷仪左手手腕,力气之大,甚至到了指尖泛白的地步,她的神色有些慌乱,眼底一片不可思议。
为何?
泷仪也曾深思熟虑过。在这短短几日,她们二人就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件,先是一夜之间就知晓了自己以前的身份。或许天之四灵的主人这个称呼听上去很是霸气,可那位忽然出现的神秘少女白,自称是母亲的朋友,这身上的枷锁都来源于母亲。
这让她如何能相信?当然不能。
泷仪不确定的事太多,唯二能确定,其一是洛北令月她们没有说谎,其二是林清身上的金色祝福会招人惦记。
她能很清楚自己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甚至足够强大到这天下无论明暗处,或许超过她的人用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但偏偏她能被幕后之人束缚,能失去记忆,那就代表她不够、还不够强。
尽管不记得为何在明月之下长跪数百年之久,但泷仪也明白了一件事,她很弱,弱到只能跪在那里,祈求虚无缥缈的神。
自己与林清能相遇,或许是神的恩赐。泷仪在与林清初遇时,确实产生过这种想法。
可以一想到在明月高悬,那跪了数百年之久,那所谓的神都未能回应她半句话,那么“神的恩赐”这种说法是多么可笑?
“你是不是认为把我带上太危险?”林清咬着牙忽然开口,而这句话恰巧戳中了泷仪的真实所想。
“是。”泷仪别过头,沉默了许久,最终回应道。
两人缄默,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清原本死死攥着泷仪的那只手力道忽然轻了不少,却依旧没有松手。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似是酝酿着什么,待到再次睁眼,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果然。。。。。。泷仪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我不是。。。。。。”泷仪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反驳林清的评价,她从始至终都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可明明话才说到一半,下一刻,林清左手食指轻便抵在了泷仪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