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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第1页)

附录

哲学导论

张世英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

序言:什么是哲学[1]

小引

1。思考普遍性问题是哲学的开始

我们的日常生活,包括衣食住行,男女之事,人对自然的使用、改造,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社会交往等等,大多是一些针对具体的、个别的、或局部的事物和现象的活动,人们较少自觉地考虑普遍性的问题,特别是把世界(包括人在内)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这样一种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而这种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正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家黑格尔(C。W,F。Hegel,1770—1831)说:“哲学以思想、普遍者为内容,而内容就是整个的存在。”“什么地方普遍者被认为无所不包的存在……则哲学便从那里开始。”[2]英国现代哲学家罗素(B。Russell,1872—1970)也说过:“当有人提出一个普遍性问题时,哲学就产生了,科学也是如此。”“提出普遍性问题就是哲学和科学的开始。”[3]哲学所讲的普遍性主要是指我所说的最大最高的普遍性。科学所讲的普遍性、规律性是较小范围的普遍性,但只要是思考普遍性问题,就有着哲学的起点。古希腊的哲学,原本把科学包括在内,哲学与科学尚未分化,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讲的普遍性。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觉得哲学距离现实生活比较遥远抽象而不切实际的根本原因。但是另一方面,这种关于整个世界的普遍性问题又经常渗透到人们的现实生活中,特别是一些好奇心较强的人们的现实生活中,例如那本畅销全球的哲学史通俗读物《苏菲的世界》,一开始就提出了两个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你是谁?”和“世界从哪里来?”这就表明,即使是最大最高的普遍性也是与具体的、个别的事物和现象相联系的,表明哲学是与人们的现实生活相联系的。(在当今市场经济繁荣、科学技术日益发达的时代,人们一方面热衷于功利追求,热衷于对具体的东西的占有,一方面也常常要追问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追问一些最大的普遍性问题。)有一位大富豪甚至感叹自己精神空虚,一无所有,另有一位企业家站在上海金贸大厦的顶层还念着唐代诗人陈子昂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都说明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大都也作哲学的思考。

2。哲学思考源于惊异

古希腊最伟大的百科全书式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384B。C。—322B。C。)说过:“由于惊异,人们才开始哲学思考(‘惊异’又译‘好奇心’)。”[4]惊异是从无知到知的“中间状态”[5]。完全无知,不会起惊异之感,完全知道了,明白了,也无惊异之可言,只有在从无知到知的那一过渡状态中,才产生了惊异。

哲学究竟源于一种什么样的惊异呢?对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小问题容易惊异、好奇的人,比起对任何事、任何问题都麻木不仁的人来,显然更具哲学头脑,更有哲学的起点,但哲学之为哲学,或者说严格意义下的哲学,乃是源于对世界整体性把握这样一种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的惊异。或者倒过来说也一样,有了对这种普遍性问题的惊异、好奇,就意味着哲学问题的提出和哲学的产生。

我们平常说,哲学源于实践。我以为这个观点当然是正确的,但它并不是与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哲学源于惊异的观点互相对立、互相矛盾的。人只有在现实生活中,在实践中(我理解的实践,不只是指生产斗争、阶级斗争的实践,我把它更广泛地理解为人生的一切活动,既包括生产,也包括日常生活),才有可能产生惊异,但仅有现实生活和实践并不一定产生惊异,有的人尽管生活着、实践着,却麻木不仁,很少惊异之心,这种人就缺乏哲学头脑。说人天生有好奇心,这是就广义而言。人的好奇心有强有弱,好奇心非常弱的人是难以步入哲学之堂奥的,他们的现实生活也是很贫乏的。只有在现实生活中、在实践中对事物易起好奇心的人,才可能成为有哲学头脑的人。把哲学起源于实践同哲学起源于惊异对立起来,用前者反对后者,这种观点未必妥当。

一、哲学史上对哲学的界定

1。“哲学”一词的渊源

哲学最初所提出的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究竟是什么呢?“哲学”这个词原来是中国古典的典籍中所没有的,它来自19世纪日本学者西周对源于古希腊的西方哲学思想的翻译。中国晚清的学者黄遵宪(1848—1905),首先把“哲学”这个词从日本介绍到中国。所以要讲“哲学”一词的渊源,还得从古希腊哲学讲起。我们今天讲的中国哲学史上的哲学思想,乃是指中国典籍中一些同古希腊哲学与西方哲学相似、相通的内容而言的,如先秦的“诸子之学”、魏晋的“玄学”、宋明清的“道学”、“理学”、“义理之学”等。

按照德国现代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M。Heidegger,1889—1976)的考证和说法[6],古希腊早期思想家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约544B。C。—483B。C。)最早用了φιλóσοφοζ这样一个形容词,这个形容词应译作“爱智慧的”(“爱智的”),就像爱银子的、爱荣誉的一样,不过这里不是爱银子、爱荣誉,而是爱智慧。这就是说,对赫拉克利特来说,还没有在他以后所说的“哲学”这个词。“爱智慧的”这个形容词与后来所说的“哲学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爱智慧的”中的“爱”是指事物之间的和谐一致、相互适应的意思。“智慧”是指所有存在的东西(存在者)都在存在之中,都属于存在,都集合于存在之中,存在(又译作“是”,“是”在希腊文中是及物动词“聚集”、“集合”的意思)把存在的东西(存在者)集合为一。也就是说,“一”(整体)统一着一切的东西,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在存在中统一为一个整体。如果可以用一句中国哲学的术语来说,“智慧”颇有些类似“万物一体”。所以“爱智慧”在赫拉克利特那里,就是指人对万物(一切存在者)合而为一的一种和谐一致的意识。

如果可以用中国哲学的术语来解释,我以为赫拉克利特所说的“爱智慧”约略类似中国传统哲学所讲的“天人合一”,这里的“天”,取其万物(一切存在者)之意,而不是指意志之天,道德之天。海德格尔指出,由于智者派在市场上需要对所有的东西做理智的说明和解释,以便能为大家所理解和接受,于是理智性的、概念式的东西成了智者派的追求目标,而理智性的、概念式的东西是和先前“爱智慧”所讲的对万物统一的爱的思想相矛盾的,它背离了这种思想,因为对万物统一的爱是人和万物合一、人和存在合一,而对概念的追求则是把人与概念看成是彼此外在的东西。希腊人认为人对万物合一的爱是最值得惊异的东西,也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他们为了“反击”智者派的“理智的进攻”,以“拯救和保护”这些最值得惊异、值得珍惜的东西(即存在者统一于存在中的思想),于是,存在者统一于存在的思想,即“智慧”,也变成了一种概念式的追求,变成了一种为人们所“渴望”的东西。由“爱”到“渴望”的转变是一种由人与存在合一、和谐一致到人与存在的相互外在性的转变:“爱智慧”是指人与“智慧”原本内在地、原始地在一起,“渴望”则是把人与“智慧”变成彼此外在的东西,把“智慧”变成一种外在的概念而需要加以追求的东西。通过这种转变,“爱智慧”就变成后来的“哲学”。“哲学”不是先前的“爱智慧”的意思,而是对哲理的渴望与追求。这种追求所追问的问题从此就变成了“什么是存在者?”海德格尔说:“由智者派做准备的到达‘哲学’(Philosophie)的这一步,首先由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实现。”苏格拉底(Socrates,469B。C。—399B。C。)、柏拉图(Plato,427B。C。—347B。C。)致力于追问“什么是存在者?”“哲学就是追问当存在者存在时,存在者是什么。”例如人是“什么”?火是“什么”?这样的概括是柏拉图的弟子亚里士多德说的。亚里士多德对这一概括解释说:问存在者是什么,实际上意味着问“存在者的存在性是什么”,哲学的任务就是追问“存在性”。“存在性”就是存在者的根底,所以,问存在者是什么,实际上意味着问“存在者到底是什么”。柏拉图认为存在者的“存在性”或根底是“理念”(概念),例如某一存在者,桌子或方的东西、圆的东西,其“存在性”或根底在柏拉图看来就是桌子的概念、方的概念、圆的概念,某一方的东西之所以是方的东西,或者说,之所以作为方的东西而存在,其根由就在于它符合方的概念:有四个边,每个边都是等长的,有四个角,每个角都是90度。亚里士多德对“存在性”的看法不同于柏拉图,他把它规定为“第一理由或原因”即最高最后的原因。

这种对哲学的界定是西方自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后几千年来思想史上所谓“哲学”的主要含义和内容。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前的早期思想家,如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等人,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应该叫思想家,不叫哲学家,如前所述,这些思想家们认为一就是一切,人与万物融合为一。其实,黑格尔也说过,古希腊人“同时也有一个前提,这就是精神的东西与自然的东西的合一的东方式的实体性”,“希腊人以自然与精神的实体性合一作为基础,作为他们的本质”[7]。黑格尔所谓古希腊人以之为基础和本质的“自然与精神的实体性合一”就是类似中国的“天人合一”的意思,所谓“东方”当然包括中国在内,所谓“实体合一”就是一种不分主体与客体的原始性的合一。古希腊早期的思想家们是不分主体与客体的。灵魂与肉体,精神与物质在他们那里都是浑然一体的。以万物都有生命的“物活论”在古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家那里比较流行,就是一个明证,尽管“物活论”还不等于泛灵论。

2。哲学的传统界定

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开始,哲学家们(不同于以前的思想家)主要不是讲人与存在的“契合”或人与万物的融合为一,不是讲自然与精神的“实体性合一”,而是逐步地把抽象的概念如思维、存在、普遍性、特殊性、本质、现象、一、多、质、量、必然、自由等等当作一种独立于人以外的东西来加以追求。哲学就是以进入抽象概念的王国为最终目标的学问,就是渴望进入抽象概念王国的学问,西方现当代哲学家把这种传统的哲学称为“概念哲学”。黑格尔在肯定和赞赏柏拉图关于哲学以把握普遍性概念、理念为自己的任务的思想时说:“认识理念就是哲学的目的和任务。”[8]对哲学的这种界定,在西方统治了几千年,一直到黑格尔死后,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西方现当代哲学才改变了这种界定。在中国,半个世纪以来,我们所广为宣传的哲学基本上属于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的框架。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哲学的看法有所改变,但未脱旧的窠臼。时至今日,人们一听到我这里讲的“哲学是什么”这个题目,首先想到的答案很可能就是,哲学是在抽象概念里打圈圈的学问。自柏拉图到黑格尔,在西方哲学史上占统治地位的这种概念哲学尽管与西方科学的繁荣发达有密切联系,但他又的确把哲学变成了苍白无力、抽象乏味的东西,把人生引向枯燥而无意义的境地。

3。“后哲学”

西方现当代哲学家特别是欧洲大陆的一些人文主义思想家不满意这种传统的哲学观,对它提出了各种批评,其中被称为“后现代主义者”的一些思想家提出了哲学应当终结的口号,他们往往把自己的思想称为“后哲学”(AfterPhilosophy)。我以为,西方那种奉抽象概念为至尊的哲学诚然应该终结,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应该被超越、被扬弃了。超越、扬弃不是绝对否定和抛弃,而是经过它又超过它。马克思也说过哲学应该终结的话。他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谈到他赞成“消灭哲学”、“否定哲学”。显然,他所谓应该否定、终结的哲学,也是指传统的概念哲学,指那种抹杀现实、崇尚抽象概念王国的哲学。马克思强烈要求“在现实中实现哲学”[9]。

西方现当代的哲学家们所提倡的在“哲学终结”之后的思想观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观点呢?他们中间一些人所谓的“后哲学”的哲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哲学呢?他们各有各自独特的哲学和观点,但大体说来,他们大多反对和批评那种独立于人之外的概念王国,主张哲学应从抽象的天国回到具体的人世和现实生活;反对主体与客体二分,强调人与世界合一、物我交融的生活世界。西方现当代的这种哲学思想似乎又回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前古希腊早期思想家们的观点,但这不是一种简单的回复,他们所讲的人与世界合一、物我交融的思想是经过了西方几千年传统的主客关系式的洗礼之后的一种超越主客关系的合一或物我交融。

4。西方哲学史上对哲学的三种界定

综上所说,哲学是什么的问题在西方哲学史上约有三个不同阶段的回答:第一个阶段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前古希腊早期思想家们的回答:哲学是爱智,即一即一切,人与万物融合为一。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爱智在这个时期还没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后西方传统的“哲学”这个名词所表示的意义。第二个阶段的回答是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黑格尔几千年的传统哲学的回答:哲学是把存在当作独立于人以外的概念来加以追求的学问。当然,这期间的诸多哲学家们对哲学是什么的问题的回答又是众说纷纭,各有各自的特点的,但上述对哲学的这种界定在这个时期占据主导的地位。第三个阶段的回答是黑格尔死后现当代哲学家们的回答:哲学是讲人与世界交融合一的生活世界的意义的学问。我这里主要讲人文主义思想家们的回答,不包括英美分析哲学的回答,不过英美分析哲学家们也和欧洲大陆的人文主义思想家一样反对传统的抽象概念的形而上学,尽管角度不相同。这三种回答和界定中,第一种界定尚无哲学之名,第三种界定叫做“后哲学”,但我们仍然可以广义地把这三者统称为哲学的三种不同的界定。这三种界定都是关于包括人在内的世界整体的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都是广义的哲学。

5。哲学与宗教的区别

宗教也是讲的世界整体问题,也是讲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那么,哲学与宗教如何区别呢?首先,宗教是以感性表象的形式讲无限的、普遍性的整体,而哲学则总是要通过概念、推理来说明这无限性或整体,即使是主张无限性整体是不可言说的观点也终究要对它做概念式的说明,而不是靠默祷来与无限整体合一。其次,与此相联系的是,宗教诉诸外在的权威(如神的启示)和独断的信念,哲学则诉之人类的理性。值得特别提出的是哲学与宗教虽有区别,但又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西方历史上,宗教意识里往往渗透着哲学问题。哲学与宗教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作为一本哲学导论式的书,这里没有必要做更详细的探讨。

6。哲学在中国哲学史上的含义

中国古典的典籍中,如前所说,没有哲学这个名词,当然也没有对哲学的明确界定。在鸦片战争以前的中国哲学史上,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思想占主导地位,那种类似西方主客关系式的天人相分的思想不算主流,像战国时期名家公孙龙强调抽象概念的那种类似西方概念哲学的思想观点也是少有的。所以从总体上来看,如果说中国传统哲学对哲学是什么的问题有某种回答与界定的话,那么,这种回答与界定似乎可以说与古希腊早期的“爱智”之学和现当代的“后哲学”有更多相似相通之处。

近半个世纪以来,我们所广为宣传的哲学,一般是把哲学界定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概括与总结,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本质和最普遍的规律的学问。例如世界本质上是物质性的,普遍联系、对立统一等等是自然和人都要遵守的最普遍的规律。

二、哲学是关于人对世界的态度或人生境界之学

1。哲学是追求人与万物一体的境界之学

综合中西哲学史上种种对哲学的界定,也通过对这些界定的发展过程和趋势的审视,我以为哲学应是以进入人与世界融为一体的高远境界为目标之学。我对于哲学目标的这一界定,意在把中国传统哲学的人与万物一体的思想和西方现当代关于人与世界融合为一的思想同西方近代的主客关系思想结合起来。所以,这种境界不是抛弃主客关系,而是需要和包括主客关系却又超越之;这种境界不是不需要知识和规律性、必然性,不是“弃智”,而是需要广泛的知识和规律性、必然性而又超越知识、超越规律性、必然性;不是不要功利追求,而是既讲功利追求又超越功利追求。总之,这种境界不是单纯精神上的安宁或精神享受,而是对人世间一切现实活动的高远态度。人生在世,总想投身社会,实现自我,创造一个辉煌的世界,但这一过程也是一个充满矛盾斗争和痛苦的过程,我所主张的哲学是一种教人以经得起痛苦和磨炼的人生态度之学。现在大家都在谈论提高人的素质。其实,素质也就是境界,就是人生态度。提高人的素质就是要提高人的精神境界。

2。哲学超越知识和科学

半个世纪以来习惯于认哲学为关于最普遍的规律之学的人,也许会觉得我的这种哲学观太空洞了。如果把哲学看成是一种知识,那么,哲学的发展史也许可以说是内容越来越贫乏空洞的历史。前面说过,在古希腊,哲学囊括了所有的科学,内容可谓是最充实了,但是随着人类思想文明的进步与发展,以寻找不同现象范围内普遍规律为己任的各门具体科学都纷纷从哲学中分化独立出去了,哲学便不得不退而把自己界定为关于“最”普遍的规律的学问。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许这一历史现象就可以叫做哲学内容的贫乏化、空洞化。但是我们都知道,最普遍的规律不是离开具体现象范围内的普遍规律而得来的,关于最普遍的规律的哲学不是离开关于各具体范围内普遍规律的具体科学而独立存在的。各门具体科学在从哲学分化独立出来以后,其所涉及的本范围内的普遍规律会得到更深入的研究,而以概括和总结各门具体科学为己任的哲学,其内容也会愈益深化丰富,而决非愈益空泛。但是随着科学门类的扩展与增加,特别是由于当前交叉学科的研究越来越受到广泛的重视,规律性的范围越来越普遍、宽广,哲学所研究的所谓最普遍性的规律的范围也越来越多地被交叉科学所“侵占”。交叉学科的发展趋势启发我们,只要我们把哲学当作一种知识体系来看,那么,哲学作为一种关于最普遍规律的学问,其内容将会越来越被科学(科学就是有体系的、有规律的知识)所代替。更进而言之,不管是讲某一现象范围的普遍规律的学问也好,或者是讲最普遍的规律的学问也好,他们都是讲的知识体系,就此而言,它们都是科学。现在有的主张哲学是关于最普遍规律的学问的人不是在大讲哲学是科学吗?的确,只要把哲学界定为关于讲普遍规律之学,它就是科学。但我认为,把这样的学问冠以哲学之名的时代应该终结了。这种意义的哲学是与前面讲到的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相联系的,它应该与概念哲学的终结一样地终结。

这样的哲学终结以后,是否还另有哲学的领地呢?是否还另有可以称之为哲学的学问呢?我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就是以提高境界为目标的学问,这种学问不是以追求知识体系为目标,而是讲的人对世界的态度,或者简称为人生态度。一个人或一个群体(包括不同时代的人或群体)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世界或世事,或者说,一个人或一个群体有什么样的境界,他或他们就有什么样的哲学。对世事抱悲观态度的人有悲观主义的哲学,反之,持乐观态度的人就有乐观主义的哲学,如此类推,于是就有唯物主义的哲学和唯心主义的哲学,有人类中心论的哲学和民胞物与的哲学,有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的哲学,有功利主义与道德义务论的哲学,如此等等,我这里无意列举全部的或比较全面的哲学派别,也无意对这些派别做界定,我只是举例说明,一个人、一个群体、一个时代有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或境界,就有什么样的哲学。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人生态度或境界不是独立自在、随意产生的,任何一种人生态度或境界都有它之所以产生的科学依据、经济基础、社会环境、时代背景、民族性格、历史文化传统等等为缘由,就一个人来说,甚至与他的禀性、血型、出身等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以讲人生态度或境界为基本内容的哲学当然也与以上种种复杂的因素有密切联系,例如英国的经验主义就有它自己的认识论方面的科学依据,还有英国独特的思想文化方面的传统为背景。就个人来说,甚至有的西方哲学家说,硬心肠的人主张唯物主义的哲学,软心肠的人主张唯心主义的哲学。我举这个例子不是表示我同意这种观点,这种说法没有什么科学依据,至少是很片面的。但这个例子也多少说明一个人之所以有某种哲学,除上述许多深刻的、根本的原因外,还与他个人的性格有某种联系。

可以清楚地看到,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终结以后以及所谓关于最普遍的规律的哲学终结以后,以提高人生境界为目标的哲学决非抛弃普遍概念和普遍规律,决非抛弃知识,而是在它们的基础上提高我们的人生境界。一个不识不知的人,既不懂自然科学的普遍规律,也没有社会历史方面的知识,如何能提高自己的人生境界呢?(当今的世界正处于普遍性、必然性知识日新月异、迅猛扩展的时代,我们该以什么样的哲学和人生态度来面对这样的世界呢?)我们的哲学和人生态度将如何不断更新自身以适应不断更新的世界并指导我们的行动呢?哲学比科学有更多更高的任务,它既要广泛的科学知识而不只是某一具体科学范围内的知识,而且又要超越科学知识,超越科学的普遍性、规律性和必然性。我的哲学导论这门课程要求听众们今后要广泛涉猎各种知识,自然方面的,社会历史方面的,文学艺术的,古代的,当今的,中国的,外国的,越广越好,就是说,知识越广,哲学的内容就越深入越宽阔,尽管哲学本身不是知识体系。哲学所讲的最大最高的普遍性问题是渗透到各种具体现象和具体知识领域中的。所以,哲学如要使自己现实化,就不能老是停留于一般地讲哲学本身,而要具体地讲各门现象和知识的哲学,如经济的哲学、政治的哲学、科学的哲学、审美的哲学,如此等等。那种一听到讲提高境界之学就是“绝圣弃智”、“心斋”、“坐忘”的想法,和我所讲的哲学境界毫不相干。罗素也说过,哲学不是像具体科学那样讲“确切的知识”[10],但认为哲学家可以对任何东西一无所知的看法却是“相当错误的”[11]。当代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JürgenHabermas,1929—)在分析批评美国当代哲学家罗蒂(RichardRorty,1931—)的“陶冶哲学”(edifyingphilosophy,“教化哲学”)时指出,“哲学尽管被归结为‘陶冶的对话’(edifyiion),但它决不能外于科学而找到自己的适当位置”[12]。

3。当今中国需要提倡的人生境界和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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