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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还在因肾上腺素的消退而微微颤抖。经理办公室里那混合着霉变与欲望的污浊空气,似乎仍黏在她的呼吸道里,引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
但这一次,恶心之后,涌上来的不再是麻木的绝望。
一股滚烫的陌生情绪,自她近乎冻僵的心脏最深处猛地炸开,撕裂了原有的冰冷。
像是挣脱了某种沉重到她已经习惯的枷锁,一股炽热的气流冲上头顶,让她甚至有些眩晕。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墙壁,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反而让她更加确认!
她还活着。她靠自己,从那间办公室里,走着出来了。
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畅快!
她竟然觉得畅快!
不是因为侥幸逃生,而是因为她终于,终于对着那令人作呕的压迫,说出了那个“不”字!哪怕只是后退了一步,哪怕声音还在颤抖,但那一步,是她自己迈出去的!
她抬起头,环顾着这间灯火通明、却比任何牢笼都更令人窒息的便利店。那些整齐的货架,那些游荡的“顾客”,那个隐藏在阴影里的经理……这一切的“规则”,此刻在她眼中,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恶意”的审视。
恶心。
她对这一切感到无比的恶心。对那个将她视为玩物的经理感到恶心,对那些肆意践踏她尊严的“顾客”感到恶心,对这个将她最后一点希望都变成诅咒的狗屁游戏,感到极致的、翻江倒海的恶心!
凭什么?
凭什么她辛苦挣来的钱是索命的符咒?凭什么她只是想和妈妈活下去,就要被扔进这种地方?凭什么她要像货物一样,被评估,被挑选,被骚扰?
不公!
这不公的命运,像一把锈钝的刀子,在她心里反复切割了十几年,直到此刻,那伤口才猛地迸裂开来,流出滚烫的、名为“愤怒”的血液!
她不再麻木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痛,感受到了恨,感受到了那几乎要将她焚毁的、对这一切不公的滔天怒意!
过去的陈熙,那个习惯性低头、将忍耐刻进骨子里的陈熙,在那个办公室里,在她后退的那一步里,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被恶意彻底洗礼过的、睁开了眼睛的陈熙。
她对自己的未来,第一次从浑噩的“听天由命”,变得无比清醒。
她要活下去。
不是像蝼蚁一样苟且偷生,而是要用尽一切手段,撕碎这该死的规则,爬出这个地狱!
她抬起手看着这双曾经只会洗碗擦货和递出纸巾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从货架上拂下的灰尘,那是她旧生活留下的印记。
就是这双手,刚才差点掐住那个经理。
就是这双手,将来,一定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丝极细微的弧度浮上她嘴角,那弧度深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那双曾经总是盛满恐惧和疲惫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抬起头,她依旧是那个只有1积分,可怜脆弱的“新人”。
但她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裂,然后,在一片废墟之中,某种更加坚硬、更加危险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