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六宫例会。李贵妃果然发难,戴着赤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敲着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皇后娘娘宫里新来了个妹妹,怎么也不带出来见见?莫不是金屋藏娇了?"
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上好的碧螺春在齿间留香:"沈才人在抄经,为太后祈福。贵妃若想见,自己去未央宫便是。只是别吓着孩子,她胆子小。"
李贵妃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护甲在茶盏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其他妃嫔都垂首不语,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茶盖轻碰的声响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进来,额头都是汗,声音发颤:"娘娘,沈才人她。。。。。。她。。。。。。"
我心中一沉,茶盏重重搁在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怎么了?"
"她爬树救雀儿,从树上摔下来了!"
赶到御花园时,只见沈知微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只雏鸟,裙摆撕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月白的衬裙。发髻散乱,簪子歪在一边,脸上还沾着泥污,手心擦破的地方渗着血丝,好不狼狈。几个宫女围着她,手足无措。
"沈知微!"我厉声喝道,四周宫人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她抬头看见我,吓得立即跪好,却还小心护着那只啾啾叫的雏鸟:"娘娘,它从窝里掉下来了。。。。。。臣妾看它可怜。。。。。。"
我气得几乎笑出来。这才安分了几天?"回去跪着。"我冷冷道,声音在春风里显得格外严厉,"没有本宫允许,不准起来。把那只鸟扔了。"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将雏鸟护得更紧,声音带着哭腔:"娘娘。。。。。。"
"需要本宫说第二遍?"
她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争辩,只小心地将雏鸟交给旁边的宫女,轻声嘱咐:"轻些,它腿伤了。。。。。。"
是夜,我处理完宫务,已是亥时。烛火摇曳,在账册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窗外月色如水,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啼鸣。想起还在罚跪的沈知微,信步走向偏殿。
她果然还跪在那里,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撑不住。听见脚步声,慌忙挺直腰背,却因为跪得太久,疼得轻吸一口气。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知道错了吗?"我在她面前停下,裙摆扫过她的手背,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臣妾知错。"声音带着哭腔,却依然柔软,"可是那只雀儿。。。。。。"
"雀儿雀儿!"我怒极,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我,"在你心里,那些雀儿比宫规还重要?比本宫的话还重要?"
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却带着倔强,像风中不肯低头的细草:"它们也是性命。。。。。。若是没人管,会死的。。。。。。就像。。。。。。就像。。。。。。"她忽然住口,眼泪却落得更急。
我冷笑,指尖加重力道:"那你可知,在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性命?今日是雀儿,明日就可能轮到你自己!李贵妃正愁找不到由头,你倒自己送上门去!"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青砖地上,也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那温度灼得我心口发疼。
心忽然就软了。
"起来吧。"我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些,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她踉跄着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发麻,又跌坐回去。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整个人跌进我怀里。
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眼泪的咸涩。她的身子柔软而温暖,在我怀中轻轻颤抖。发丝擦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
"娘娘。。。。。。"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无助和依赖,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途。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壁垒轰然倒塌。这只雀儿,我是再也放不开了。
"添香,"我扬声唤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传太医。"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深宫里的风雨,我还能护她几时?而这份莫名的心动,又会将我们带向何方?
窗外月色正好,却照不见前路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