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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尘微（第2页）

灵却心中一动，丁字号，她知道，在后山最偏僻的角落，几乎被遗忘。那里灵气稀薄是真，但对她而言，清净无人打扰，便是最大的好处。而且，能终日与灵植相伴，哪怕是最低阶的，于她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她走上前，在负责登记的执事面前，递上自己的身份木牌，那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灵”字

那执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漠然地在玉简上划了一下，将任务木牌递给她“丁字号，自己认得路吧？”

“认得。”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她接过木牌，小心收好，转身便走，没有半分停留

灵没有去膳食坊领取那份免费寡淡的早餐，而是径直走向后山，那里有几块自己晾晒的干粮和竹筒里的清水，便是她一贯的果腹之物。

穿过一片愈发幽深的竹林，脚下的石阶逐渐被湿滑的苔藓和丛生的杂草所侵占，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灵气便愈发稀薄，几乎感受不到，大约一刻钟路程，一片荒凉破败的园圃出现在眼前。歪斜的篱笆，半倒的木牌上，“丁字号”三个字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

园内的灵植大多蔫黄低矮，无精打采，仿佛连生长的力气都已耗尽，若在旁人看来，此地毫无价值，但灵站在园口，看着那些在贫瘠中依然挣扎求生的草木，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神色

这里，于灵而言很好

灵放下药篓，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手臂便开始清理杂草，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能分辨出每一株杂草与灵植根系最细微的纠缠，她并没有动用微薄的灵力强行震碎纠缠的根系，而是用药锄一点点的松动土壤，小心地将杂草连根拔起，避免伤及那些本就脆弱的灵植根须

汗水很快浸湿了灵的额发，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砸在泥土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印记，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指尖所感知草木微弱生机的过程中，她的灵力太弱，无法引动天地灵气，却能在指尖流淌，温和地浸润着这些被遗忘的生命

日头渐高，又缓缓西斜，当她将一小片区域的凝血草细心培好土，又扶正了几株快要倒伏的清心花后，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这是是灵力接近耗尽的征兆，她缓缓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寻个地方打坐恢复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园子最角落，一丛与杂草几乎融为一体的墨绿色“铁线藤”下，土壤的颜色似乎与别处不同的那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暗红的色泽

她心中微动，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表层的浮土与腐烂的叶屑，下面露出的，并非寻常山石，而是一种触手温润颜色暗红的石块，石体表面有着天然生成的比发丝还细的扭曲纹路

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在云霁长老某次醉酒后扔给她的那堆破烂典籍里见过类似的图样，那是赤纹石，此石本身并非珍贵灵材，却常伴生于一种名为“地脉灵芝”，极为罕见对环境要求苛刻的灵物周围

地脉灵芝，品阶不算顶尖，却因其能温和梳理地脉、净化灵气杂质而备受丹师青睐，但是因生长条件太过刁钻，极难人工培育，野生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灵的心跳悄然加快了几分，虽然知道这里人迹罕至，但她仍然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只有风声与虫鸣后，她将自身那微弱的神识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探入赤纹石周围的土壤深处

三尺之下，灵的神识触碰到了一团温和而纯净的土属性灵气，一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温润琥珀色，表面脉络宛如山川地势图的菌菇，正安静地蛰伏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生命波，灵心神一动，果然是地脉灵芝，而且已近成熟，仅是一瞬，灵便迅速地将土壤恢复原状，甚至细心地将那丛铁线藤重新摆弄好，掩盖住一切痕迹，内心最初的波澜已平复，上报宗门？换取奖励？这个念头只如星火一闪，便被她自行掐灭

怀璧其罪，这株灵芝于灵来说，非是机缘，更可能是催命符，它在此地默默生长多年，与这片荒园相依，是这片土地的造化，而非她灵的所有物

“就让它继续安静地生长吧”，很快，灵便做出了决定

掩盖好地脉灵芝后，灵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继续照料着这片园子，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橙红色，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就在她背起药篓，转身欲走时，忽有所感，蓦然抬头

只见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主峰之巅，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冲天而起，其光芒之盛，竟一时压过了漫天霞光，那流光并非简单的灵力爆发，而是一道纯粹、磅礴、带着一股欲要刺破苍穹、凌驾其上的无匹剑意

剑意冲霄！即使相隔如此遥远，灵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神震颤的锐气与力量，是她在练剑吗？上官凌穹……

那样的人，生来便是要站在云端，受万众瞩目，而灵，只需守好自己这一隅安静，便足矣

灵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在暮色中更显沉寂的丁字号药园，然后迈开步子，沿着来路，稳稳地走向那片属于她的、昏暗而清冷的小房子

而灵身后的荒园与天边的剑光，一个深藏地脉之灵，一个光耀九霄之上，仿佛是这个庞大修仙界的一体两面，共同构成了她所认知的、真实而沉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