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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骨（第2页）

他趁机爬出陷阱，转身往工地外跑。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辆越野车追了上来，车灯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铁丝网。老周猛地矮身，从铁丝网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越野车在铁丝网外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带着嘲弄：“又见面了，周先生。”

是那个金丝眼镜男！

老周浑身一僵，猛地回头。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与海水同源的墨绿色光芒。他的手腕上，青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背，像覆盖着层湿漉漉的海藻。

“你没死？”老周的声音发紧。

“电骨只是重塑了我的身体。”金丝眼镜男笑了笑，抬起手，指尖竟长出几根银色的细藤，“你看，我现在和它们完美共生了，能听见海里的声音，能感觉到每一根藤条的生长。”

他指了指那片墨绿色的海水：“这里的‘海骨’，比城市的电骨更完美。它们能在盐水里生长，能吞噬船只的钢铁，甚至能顺着洋流，去往任何地方。”

老周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人不仅没死，还进化得更恐怖了，而这片海，正在变成新的、更危险的“锈骨镇”。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创造新世界。”金丝眼镜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狂热，“旧世界的血肉和钢铁太脆弱了，只有骨藤能永恒。你看那些在海里生长的藤条，它们会缠绕成新的大陆，覆盖所有的污秽，让一切重归‘纯净’。”

“那是毁灭！”

“是净化。”金丝眼镜男纠正道，他挥了挥手，海水里突然升起无数根银色的藤条，像竖起的长矛，对准了老周，“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周知道不能硬拼，转身冲进旁边的红树林。茂密的根系阻挡了越野车的追击，却挡不住那些从海水里钻出来的藤条。它们像灵活的蛇，顺着树根往上爬，银色的表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所过之处，红树的叶子迅速枯萎，变成深褐色的枯枝。

他在红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靴子里灌满了泥水，混杂着墨绿色的藤汁，又冷又黏。身后的藤条越来越近，能听见它们缠绕树枝的“咯吱”声，像无数只手在黑暗中抓挠。

就在这时，前方的水面上漂来一艘渔船，船头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在波浪中摇晃。老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着：“救命！”

渔船靠了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探出头，看见追来的藤条，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扔过来一根绳子：“快上来！”

老周抓住绳子，被拉上渔船。小伙子发动马达，渔船“突突”地冲向深海，将那些银色的藤条远远甩在身后。

“那些是什么东西？”小伙子惊魂未定地问，手里的鱼叉都在抖。

老周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那里的墨绿色海水正在扩散，像一块不断晕开的墨渍，吞噬着原本清澈的蓝。他知道，海骨已经长成，用不了多久，这些藤条就会顺着洋流，漂向更远的地方，将灾难带到更多的海岸线。

“是海里的骨头。”老周的声音很沉，“它们醒了。”

渔船在黑暗的海面上颠簸，马灯的光晕里，能看见水里不时有银色的影子闪过，像一群潜伏的鲨鱼。老周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掌心的旧疤再次发烫，这一次，烫得像要烧穿骨头。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这片海，变成下一个人的坟墓。

而那个在岸边微笑的金丝眼镜男，和他培育的海骨，将是他必须跨越的，又一道难关。

夜色更深了，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无数根骨头在海底，轻轻叩击着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