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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衣服架子（第2页）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平静地望着货架，好像没听懂刚才的对话——听不懂也好，省得尴尬。

“来，试试这双。”大姐递过一双黑色运动鞋，我接过来放在他面前，拍了拍鞋帮示意他穿上。

他倒也心领神会，弯腰脱下脚上那双略显局促的旧鞋，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几分乖巧。

只是试了两双，我发现他目光总不自觉往旁边的靴子货架瞟。

那些都是黑色的短靴，鞋面利落，拉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比起皮鞋的拘谨、运动鞋的随意，显然更合他的心意。

指尖甚至会下意识地伸过去，轻轻摩挲一下靴筒的拉链，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喜欢。

见状，我干脆跟大姐说：“姐，把那双和那双黑色的短靴都拿下来试试。”

两双靴子递过来，他眼睛亮了亮，弯腰穿上时动作都快了些。

靴子刚上脚，他站在原地轻轻跺了跺，像是终于找到了合脚的鞋子，先前走路时那份刻意的规整和僵硬竟淡了不少，步伐都显得沉稳自然了些，像是瞬间找回了走路的底气。

“就这两双了，”我朝大姐笑了笑，开始讲价，“姐，都是老顾客了，便宜点呗，这两双一起拿，给个实在价。”

大姐假意犹豫了会儿，又看了看迈格林穿靴子的样子，爽快地说：“行，看你面子，再给你少二十！”

“别啊姐，再添点诚意，直接少一百，以后我常来，还帮你介绍生意！”

我软磨硬泡了几句，大姐终是拗不过，笑着点了头：“你这丫头，真会讲价！行吧行吧，拿走拿走！”

付了钱，大姐笑着叮嘱：“下次还来啊！”我应着，拎着鞋盒往前走，迈格林跟在身后，步子比来时轻快了不少，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靴子，嘴角似乎微微动了动。

上了三楼，柜姐的眼睛瞬间亮了，目光唰地落在迈格林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嘴角的笑意都绷不住：“哎呀，这小伙子身形真好，穿啥都好看！来，看看这件羽绒服，轻便又保暖，今年流行的黑色，耐脏又百搭！”

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递到他面前。

他站在那里没动，只是顺着柜姐的手看过去，眼神平静，却没抗拒，任由柜姐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像个安静的模特，只是指尖悄悄攥了攥衣角。

羽绒服这种很容易显臃肿的款式，在他身上反而显示出了一种高级感。

但我还是不满意，感觉这款有点老气，而且太吃天气。

最终选了件活里活面的大衣，面料是挺括的哑光料，摸上去厚实却不压身。

内胆是可拆卸的羽绒，拉链拉得规整，边缘走线细密。

“妹子，你眼光好，这款在咱们这儿卖得最火！”她一边展开大衣往迈格林身上比划，一边笑着说，“咱这城市风硬，春秋拆了内胆穿轻便，冬天装上羽绒抗冻，一件顶两件，实用得很。”

我点点头，确实合心意，又让她拿了几条版型利落的黑色休闲裤，都是偏宽松却不显拖沓的款，刚好能配脚上的靴子。

他乖乖地试穿，大衣上身，长度堪堪盖过膝盖，领口立起来能遮住半张脸，袖口挽到手腕处，恰好露出一小截手腕。

配上黑色裤子和靴子，整个人被深色彻底包裹住，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像根沉默伫立的黑色柱子，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却又奇异地透着股安稳。

我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发现他是真的偏爱这种长款、覆盖性强的衣物，仿佛只有被布料紧紧裹住，才能找到某种踏实感，多了几分隐秘的自在。

我在基层当公务员，天天跟各色人打交道，街坊邻里的家长里短，办事群众的喜怒哀乐，见得多了，再加上性子活泛，爱琢磨，不知不觉竟练出了点识人术。

虽知道以貌取人不可取，但一个人的外形神态里，藏着的往往是刻进骨子里的性格和习惯，这些在封闭的家里是看不真切的，只有到了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他放松了些，那些藏在细节里的过往，才慢慢露了端倪。

就像此刻，他穿着一身严实的黑，站姿依旧挺拔，却没了先前的僵硬，反而透着股从容。

大衣的挺括衬得他肩背更宽，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轻搭在大衣口袋边缘，即使沉默着，也莫名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像是习惯了被人注视，又或是骨子里带着某种上位者的沉稳。

那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从姿态、从眼神里漫出来的，是长期习惯沉淀下的痕迹。

他偏爱裹得严实，大抵是在寻求一种安全感吧？

那些层层叠叠的布料，像一道柔软的屏障，隔开了外界的陌生与纷扰，让他能在里面找到片刻的安稳。

而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气场，又藏着他过往的身份痕迹，或许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或许是长久处于被尊重的位置，连穿着宽松的大衣，都掩不住那份沉稳内敛的领导气质。

这些细节，比在家里沉默地坐着时，要鲜活得多，也真实得多，像拼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他模糊的过往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