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迎上来,见她脸色苍白、脚踝肿胀,吓得魂飞魄散:“小姐!您的脚!”
“无妨。”沈晚晴咬牙,将那份染着罪恶与希望的供词紧紧贴身藏好,仿佛握着滚烫的炭火,又像是握住了冰冷的刀锋。
青黛手忙脚乱地扶她坐下,打来冷水为她敷脚,看着那迅速肿起的脚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姐,这该如何是好?明日若被人瞧见……”
“就说夜里起身不小心绊倒了。”沈晚晴忍着痛楚,声音却异常冷静,她迅速将供词塞入枕下的暗格,“前院为何喧哗?”
青黛这才想起正事,忙道:“奴婢正要禀报!是永昌伯夫人来了!与老爷夫人在荣禧堂谈了许久,方才才送走。奴婢隐约听见……听见像是要将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六!”
下月初六?!沈晚晴心头剧震!如此仓促?
『我靠!这么快?!』沈晴也惊住了,『这老妖婆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们的猜测,院门外突然传来了王嬷嬷那刻板而冰冷的声音:“二小姐歇下了吗?老爷和夫人请二小姐即刻去荣禧堂一趟。”
屋内主仆二人脸色俱是一变。深夜相召,绝非好事!而且偏偏在她刚刚受伤归来之时!
『来者不善!姐妹,沉住气!』沈晴语气凝重,『脚伤是个麻烦,但也可以利用!』
沈晚晴深吸一口气,对青黛低声道:“扶我起来,尽量显得虚弱些。”
荣禧堂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沈弘文复杂难辨的脸色和王氏那几乎无法掩饰的冰冷快意。
沈晚晴由青黛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强忍痛楚的颤音:“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不知深夜唤女儿前来,有何吩咐?”
沈弘文看着她这副模样,尤其是那明显肿胀的脚踝,眉头微蹙:“你的脚怎么回事?”
“回父亲,”沈晚晴垂眸,语气温顺,“女儿夜里起身不慎,绊了一下,扭伤了脚踝,惊扰父亲母亲,是女儿的不是。”
王氏冷哼一声,似乎不想在细枝末节上纠缠,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通知意味:“晚晴,叫你过来,是有一桩事关你终身的大事要告知你。永昌伯夫人方才来过,已定下你长姐与世子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六。”
沈晚晴心中冰冷,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顺:“女儿恭喜长姐,恭喜父亲母亲。”
沈弘文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在王氏冰冷的注视下,还是沉声开口:“此外……永昌伯夫人念你……虽才华出众,但性子……刚烈,担心你日后婚事艰难。为保全你,也为了两家颜面,决定让你作为滕妾,随你长姐一同入永昌伯府。”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悲愤与绝望交织!“父亲!”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女儿……女儿宁愿一死,也绝不为妾!更何况是……是嫁与那般折辱女儿之人!”
“放肆!”王氏厉声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置喙!永昌伯夫人肯给你一个名分,已是天大的恩典!你莫要不知好歹!”
沈晚晴却像是豁出去了,她泪眼婆娑地望向沈弘文,字字泣血:“父亲!您忘了娘亲是如何去的了吗?她一生谨小慎微,最后却……女儿若就此认命,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母亲?!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受此折辱!”她刻意提及生母,既是真情流露,也是在试探沈弘文的反应。
沈弘文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似有愧疚,又似被触及了某种忌讳。他烦躁地挥挥手:“休得胡言乱语!你母亲待你视如己出,你生母是福薄病逝!此事已定,绝无更改!你回去好好准备,莫要再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父亲!”沈晚晴绝望地唤了一声,身子一晃,似乎因脚痛和情绪激动而站立不稳,青黛连忙用力扶住。
王氏看着沈晚晴这副不识抬举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宽容:“好了,晚晴,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回去好好想想,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青黛带二小姐回去好好休息,看紧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二小姐静养!”
青黛含泪扶着几乎虚脱的沈晚晴,一步步挪回凝碧轩。身后的荣禧堂,如同张着巨口的深渊。
回到房中,门被从外面轻轻合上,隐约能听到婆子看守的动静。
沈晚晴瘫坐在榻上,脚踝疼痛,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火海。她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这对狗爹毒母!卖女求荣!』沈晴在她脑中气得破口大骂,『姐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当然不能。”沈晚晴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她抚摸着枕下那份冰冷的供词,脑海中飞速盘算。下月初六……时间太紧了!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确凿的、能一举扳倒王氏的证据,并且……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青黛,”她压低声音,“明日你想办法,务必联系上苏少夫人,将我们目前的困境告诉她,问她……之前提到的合作,以及离开京城的可能,是否还能作数。”
“是,小姐!”青黛重重点头。
沈晚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