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影子应声飞出了御书房。
夜半三更,他看书看得头疼,起身喝了杯浓茶,瞥见了博古架上放着的草蝈蝈,扯了扯嘴角,伸出食指挠了挠蝈蝈的下巴。
“噼噼——”一道奇怪的声音从窗户外响起。
他将那草编的小虫放回去,没有出声,紧接着紧闭的窗户就被人轻轻敲了敲,也不等主人邀请,对方就堂而皇之地进了窗,一脚正踩在刚换新的软榻上。
厉曜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将手里拎的酒和菜放到桌子上,碎碎念道:“今天的雪下得也太大了些,一路上害我崴了好几脚,险些将腿摔断。”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太过自然,若不是梁寰没失忆,险些以为真是自己同他约好了在此见面。
“你来做什么?”梁寰不悦地看着他,“擅闯皇宫,论罪当斩。”
“我又不是来刺杀你,爱斩不斩。”厉曜听他这调调就一肚子气,一巴掌重重拍开酒坛上的泥封。
“……”梁寰纳闷,他倒是理直气壮上了。
“吃不吃?我从长运酒楼现买的。”厉曜拆开那些烧鸡卤鹅肘子红烧肉,原本房中的沉香迅速被肉味和酒气侵占。
梁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旁若无人地开始喝酒吃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厉曜给他倒了杯酒,又将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放心吧,没毒,我可不像有些人。”
梁寰没动,掀起眼皮看向他:“朕没宣召你。”
“我也没走正门。”厉曜拧起眉,不耐烦地瞪他,“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给人添堵?”
这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梁寰眉峰下压,刚要斥责,嘴里就被塞了块肉。
他面无表情地嚼了嚼,又被塞了杯酒,理智告诉他这些东西可能被厉曜动了手脚,但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又或者他太想同人一起吃顿饭,竟也忍不住一起吃了起来。
厉曜闷着头吃不和他说话,他就一边看着厉曜一边用膳,也算下饭。
厉曜端起酒杯同他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抹了把嘴,推开窗户便要翻出去。
“你去哪儿?”梁寰出声将人喊住。
厉曜嚣张地挑了挑眉:“吃完饭回家。”
“三更半夜雪地路滑,今晚便宿在偏殿。”酒劲上头,梁寰有些晕。
厉曜扯了扯嘴角:“陛下不喜欢见我,我就不自讨没趣了,陛下,保重。”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翻出了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中。
梁寰站在窗前良久,直到太阳穴隐隐作痛,才回到了床上安歇。
翌日清晨,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正怀疑昨晚厉曜来只是个梦,紧接着就有人传消息来——忠武将军厉曜昨夜于府中暴毙,清晨时府中燃起了大火,将所有宫中赏赐烧毁,连同将军尸骨也烧得面目全非。
梁寰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那人又战战兢兢地重复了一遍。
梁寰极少饮酒,宿醉后的眩晕感一直挥散不去,他挡开旁边凑上来的宫人,走到书房的博古架前开始翻找。
殿内众人不敢出声,唯有金宝大着胆子凑上前去:“陛下,陛下,您要找什么?”
梁寰打开层板下的盒子,原本放在里面的草蝈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夜厉曜真的来过,只不过不是来陪他用膳,是来取走自己的东西,还要用如此决绝惨烈的方式挑战他的权威。
……此人简直、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