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环视左右,
“你们退下。”
淖方成、胡夫人、义姁,连同殿内的宫女都悄然退下。
吕雉对赵飞燕道:
“你也退下。”
赵飞燕低下头,咬了咬唇瓣,然后欠身施礼,
“是。”
殿中只剩下吕雉和刘骜这对名义上的母子,顿时显得冷清下来。
吕雉穿着黑色的长衣,犹如一团化不开阴影,
“当年戾太子身死,其妻子尽数处决,唯有一幼孙尚在襁褓。”
刘骜还是头一次听闻此事,不由皱起眉头。
“当时武祖要赐死此子,阴差阳错未能处置。武祖叹为天意,其后便不加理睬,任其自生自灭。后来那人沦为庶民,不知下落,但他的名字尚在宗室谱牒之内。”吕雉慢慢道:
“若依按辈份算,先帝还要称他一声叔叔。”
刘骜不知不觉地握紧拳头,
“他叫什么名字?”
“谱牒所记为单名一个询字。但他后来自取别名为谋,表字次卿。还有一个乳名……便是病已。”
刘骜浑身一震,
“公……孙……病已?”
吕雉微微颔首。
刘骜脸色数变,太后和吕氏巨大的阴影,让他一直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为此愤怒过,气恼过,也试图反抗过。但他还是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天子之位受到威胁。
由于无子,刘骜担忧过自己身后由何人入继大统,也在想办法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个人始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天子之位。戾太子是武帝嫡子,他的嫡孙,按血统来说是武帝的嫡脉,在宗室谱牒上的位次,远远在自己之前。
原本刘骜只当眭弘是个混蛋狂生,此时他却觉得背后阵阵发冷。“公孙病已立”原来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这五个字就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几欲发狂。
刘骜抬起头,双眼流露出一抹病态的血红,
“儿臣欲游猎上林苑。”
吕雉微微点头,
“把那棵树烧了。”
刘骜咬牙道:
“明白。”
吕雉淡淡道:
“吾已命绣衣使者江充,穷治赵王巫蛊之事。”
与那个刘询,又叫刘谋、刘次卿、刘病已的皇孙相比,赵王刘彭祖的谋逆轻如鸿毛。刘骜毫不犹豫地说道:
“全由娘娘处置。”
“你去吧。”
车驾络绎驶出永安宫,沿着御街驶向连通南北二宫的复道。暮色中,远远能看到北寺的宫墙。但刘骜根本没有去看一眼,只腰身笔直地坐在车上。
赵飞燕握着他的手,只觉他手心湿湿的,满是冷汗。
…………………………
暮色苍茫,寒风越过宫禁的高墙,发出阵阵呜咽。程宗扬用衣袖捂着鼻子,阵阵恶臭还是不断涌入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