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凌也不是第一回上门的生客了,阿巍便干脆领着她先进门。只是请客人候一会子,自己去向许蕤庭报一声。
待阿巍再出来,请冯芷凌进房时,就见白发长须的的许蕤庭面前站着一排五个小孩儿,个个蔫头耷脑,正在挨训。
见客人已来,许蕤庭才收了话头:“行了,都回去给我重写。要是再这样敷衍了事,莫怪师父不给面子,把你们这蜥脚爬似的文章贴到城门附近行人最多的地方,叫大家都来好好观赏。”
冯芷凌闻言莞尔。
将孩子们打发走,许蕤庭这才迎上来道:“贵客上门,许某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冯芷凌微微一笑:“许娘子客气了。”
许蕤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细细打量冯芷凌。
这位美人上次来过她这,许蕤庭便欲设法打探过佳客过往。
只可惜,从她能得到的情报里头看来,这位冯小姐全然不似那个传闻中执意下嫁罪臣,甚至可能与外男珠胎暗结、任性妄为的女子。
至于冯芷凌
为何会无端端送她一串糖葫芦,许蕤庭更是无从得知。
怀抱疑虑久矣,却无法探得答案,许蕤庭又是好奇又是心急。只可惜,这位冯小姐……
哦不,是嵇夫人。她行事实在太过神秘,来许蕤庭处不久后又进了深宫,叫许蕤庭实在难以打听她的行踪与秘密。
冯芷凌倒是猜着了,许蕤庭心中或许有诸多疑虑。只是她们如今情谊,并非梦中那般密切深厚。许多私事她从前不得不对许蕤庭透露,如今却不好开口。
冯芷凌心里悄然轻叹。
她知道许蕤庭将来过得很好,比曾经的她实在是幸福太多。
已经足矣。
“这回上门来叨扰,是想问问许娘子,能否替我打听一下这批料子的去处。”冯芷凌取出一张薄纸,“东西没带在身边,着实无奈,只能尽力凭记忆还原。”
纸上绘着一副笔触灵秀的高山清雪笔枕图样,以彩墨渲晕出翡翠纹理,色韵生动。
许蕤庭奇道:“这笔枕前两年盛行于文人雅客间,市面上早买卖过许多。这可不好查啊。”
“确实难查,因此只求尽力。”冯芷凌将画纸同银票一并压在桌上,“应是新玉轩这一两年间新采得的玉料,送去工坊统一雕刻的。若能照着图上样子,找出同一批料所制成品,都卖去了哪些人家就好。”
“太难了。”许蕤庭摇头,“这钱,许某挣不下来。”
“尽力便可。”冯芷凌叹道,“若无结果,银钱也不必退还。若有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按新玉轩此物售价的十倍,再给酬金。”
许蕤庭要将银票退回来的动作,滞在半空。
半晌,讪笑:“您既这样说,许某再推拒便是不识好歹了。”
她展开纸细看一会,问:“这画工倒是细致高超,只是画得再生动,毕竟不是实物样子。许某多嘴问一句,上头玉块的颜色与纹路,可是同贵客要找的那物什一模一样?”
冯芷凌点头:“请放心照着这图样找便是。那笔山曾多日放于我书案,其上细节,我记得再周详不过。”
“原来是夫人亲手画的。”许蕤庭感叹,“这般美貌,又有如此画技,其人真是毓秀天成,神乎其神!”
贵客出手豪阔,许蕤庭自然得好生伺候客人舒坦,嘴也愈发甜了起来。
至于那串糖葫芦的疑问?
不急,回头有机会再说罢!
许蕤庭殷勤得叫冯芷凌都不大自在起来,只好苦笑:“有劳许娘子。”
*
从许宅离开,冯芷凌便急着往宫里赶。
再晚些时辰,天都要黑了。夜晚进宫,沿途的巡查难免严些,脚程也仓促。
趁现在尽早回去,或许还能陪姨母用个晚膳。
琪贵妃派来随身的几个护卫,则是安静地跟在冯芷凌车围随护。一行人才要进入宫门,冯芷凌正取出令牌给禁卫看时,有几个年轻举人结伴出宫,恰好看见这一幕。
当中一人相貌出众,风采卓然。通身潇洒意气,隐约将他人都盖过一头。诸人本在谈论文章,等候出宫放行,见有马车进宫来,唯恐是皇亲国戚需行礼跪拜,于是都留神了一眼车内的人。
见是不认识的年轻女眷,便都收回视线,规矩地没有再四处乱瞟。偏那风采出众些的男子,不留神望见车窗后冯芷凌面目,便愣在原地。
一旁的举人见他直愣愣盯着那马车上的女眷,赶忙悄悄提醒:“宁兄,怎地突然愣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