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浊气的病帐中,王虎正浑身无力的躺在草上。
床肯定是没有的,不过做为率军千人的校尉,他能有厚厚的,仔细摆平的干草垫在身下,将人与冰冷的泥地隔开,干草上面还加了层布,不会有干草扎着皮肤,让人刺挠的难受的好待遇。
但王虎一点儿都不想要这样的对待。
生病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这两日连拉带吐,吐的胆汁都要出来,拉到走路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一口水也喝不下,更不要说吃饭了。
若非有谌母前来点化仙石,让他合水服下,说不定就真的死在这儿了!
曹操靠聚拢黄巾军起家,即便征战到现在,齐下士兵仍旧有不少前成员在,王虎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对谌婴的身份和‘仙术’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几分亲切,有种想向再求个符的冲动。
人终究是怕死的,军营里的将士也是如此,只是畏主将更甚畏死,才好像变得不必死亡,但疾病会带来虚弱,原本‘消失’畏惧那就逐渐涌了上来。
能有身份称道的王虎想求符保佑自己,那些普通的士兵不敢这么奢望,但难免讨论起来谌婴,说她的模样,她的神仙手段,以及那‘谌母’的称号。
脆弱时,人总会思念母亲的。
思念出征前母亲缝衣的辛劳,思念病时母亲的细心照料,更思念家乡的亲人,妻儿,田地与亲友。
幼时在田野里玩耍的记忆浮上心头,刚笑一笑,忧虑便紧随而来。
他们出来这么久了,明年春天前还能回去吗?家里只有父母妻儿,都没有多少力气,怎么收拾好田地耕种?来年粮食收成不够吃怎么办?
病帐中稀稀碎碎的,开始有人说起来想家,想家里的那口粗粮饭,想年迈的父母。
这声音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但是这微小的声音很快传遍了病帐,逐渐变成了讨论家里人的艰难,又快速变成了对回家的渴望。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士兵们想回家,那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
身为上级,按照要求,王虎必须要严厉扼杀这种思潮的蔓延,可他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翻了个身,继续休息。
他也想回家。
虽然自己不再腹泻,但身体依旧浑身无力,走路都费劲,更不要说穿甲了,这如何打仗?怕不是要把命丢在这里!
浑浑噩噩不知道躺了多久,王虎突然听到有人高呼。
“谌母!谌母来看我们了!”
王虎腾的一声就爬了起来。
谌婴当然不是为了看病。
她比王虎更早察觉到了这些患病士兵想要归乡的心思,只是打着看病的名义,寻找合适的劝降对象而已。
这不太容易。
军中缺医少药,若真有神医入军,且此人还有几分神异,众人往往会极为吹捧,就像昔日东吴神医于吉投孙策门下,当时正值孙策做宴,听闻于吉过来,宴上的宾客和将领大半都下楼前去迎接拜会,就算有侍卫呵斥禁止也拦不住,足可见其盛况。
谌婴现在也差不多。
很多人过来求她,拜她,身边围着的人太多,根本无法分辨他们是好是坏?有没有曹操安插的间谍,她忍耐着,等待着,寻找合适的时机与人选。
午时。
围在身边的士兵终于被劝走,谌婴也准备吃些米饭,只是饭还未到,有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他认真行礼:
“谌母,我想求个符,保我平安回家。”
谌婴扫过对方的面容,以及那身服饰,隐约想起来此人的身份。
王虎,西军校尉,正患着病。
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尤其是周围还没有人。
她轻叹一声:“我不擅画符。”
“我是真心供奉!”王虎有些着急,他连忙从袖中拿出金子奉上:“您可要金银?”
“我此行为尊衡山神女之意,并非为这些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