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斌难的告假在家。
所以父子三人用过膳后,便齐聚书房。
苏琮看看苏从斌,眼圈倒是有些泛红:“我……皇上也只是问过棉花和粮种的事情,以及让我戴罪立功。因为我利用了他的威严。所以我必须三日后立刻马上就走。”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开父母,也要去尝试一个陌生的领域,哪怕或许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种植。但……但说不害怕是假的。
“府医还有武师,我想办法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去。”苏从斌看着带着些孩子气的苏琮,逼着自己硬起心肠,道:“咱们眼下得罪文臣,你武学不要丢。且记住你还年轻,咱们种植个十年,二十年,你也才二十岁,三十岁。凭你的天赋回来科考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不急不躁。”
“循序渐进!”
听得这声硬邦邦的,完全是理智叮嘱的话语。完全没有第一时间安抚情绪,给苏琮一点情绪价值。苏敬仪清清嗓子,尽量想要自己轻松愉快些,冲散着离别的愁绪:“侯爷爹,您眼下都成人义子了,别摆着严父的脸啊!咱们可以先说说家书……家书怎么安排啊。一天一封不可能,那半个月一封,总还做的到吧?还说你不是说有钱吗?要不咱们直接逐个私人商队,苏琮一路南下遇到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带回来。然后咱们预算着时间,把衣服被褥的送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这辈分。”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苏从斌瞬间觉得自己火气从脚底刺啦一下蹿到脑门了,恨不得真挥舞军棍揍苏敬仪一顿。
苏琮见状也止住依依不舍以及对未来的一丝丝害怕,赶忙拉着苏敬仪一起跪地:“父……父亲,对不起,我……我当时……当时也没有……没有更好的说辞。”
苏敬仪却是强撑着不肯跪地。
见状,苏从斌磨着牙,弯腰把苏琮搀扶起来:“我有数,这跟你无关。也……也客观理智说,咱们眼下都是毫无权利的蝼蚁,只能挣扎着,利用他们的规则给自己谋划一些安身立命的能耐。因此琮儿,你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知道吗?有皇帝的特赦,为父是不愿去你军中争功拼命的。”
望着满眼都是对他未来以及生命担忧的眼神,苏琮眼圈一红,泪光都有些朦胧:“父亲您放心,我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您……我不在,您教育敬仪别那么严格。我……”苏琮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竭力转换思维。他是真的大人的,都是苏敬仪的爹了。
“我昨日表现那么好,敬仪……敬仪就是您大胖孙子了。有道是隔辈亲,您得亲,得慢慢教的。”一字一字,苏琮让自己尽量说得格外淡然,格外的理智。
毕竟他是爹。
当爹的不会有些酸溜溜的嫉妒“儿子”可以承欢膝下。
且他享受了十年单独的父爱。
不像敬仪。
或许……或许都没有十年,敬仪就得娶妻生子了。然后苏从斌就会有一个真孙子了,然后他们就都成讨人嫌的儿子了。
想想,自己比敬仪幸运,幸福太多了。
苏琮宽慰着宽慰着,不由得羞愧不安起来:“爹,我……我倒是安全可靠,未来也有机会,至于种植,皇上也商讨过,会按着策论文章,寻找相关经验的老农。派我去,只是让我看看民生,去历练历练。所以您……您眼下才危险。我……我昨日是挺咄咄逼人,强势,甚至还有些胡搅蛮缠的蛮横。”
“谁说你蛮横了,辩论赛本就如此,更别提官场了!哪一个不是琢磨自己有一席之地了?”苏敬仪本想把时间多留给父子俩相处的,但一听苏敬仪这话又愁上了:“说句不客气的,我是听过提拔人才的。都是大佬站稳脚跟了,拥有一席之地了,然后才带这些施恩的架势,才给几*个小年轻机会。就好像侯爷,侯爷会感觉钱很重要吗?因为他对钱没概念,所以会毫不犹豫拿出一张银票。”
“而石头村给我的钱,却是他们攒出来的,银子都有大有小,甚至铜板每一个都有使用的痕迹。”
“所以苏琮你该为自己的能耐而骄傲!”
听得一声比一声响亮,裹着霸道与强势,甚至还有肉弱强食竞争的话语,苏从斌静默一瞬,便抬手拍拍苏琮的肩膀,道:“琮儿,这事苏敬仪说得对!你昨日表现很好,起码利用了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甚至还胆大的利用了帝王的过往。还知道利用登闻鼓制度,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太、祖起居注》。所以为父也是真佩服你,也是因你而骄傲!”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能迅速抓准各方顾虑,打了一个绝地反击的大胜仗!”
“从今后你再也不用困不孝言论中了。生恩养恩更是不用去考虑。”
“而我也有了机会,甚至我还能想办法把你二叔升一升。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孝这个词,你二叔也该升了。”
“咱们都能因此获利。”
“至于帝王命令,只有苏敬仪县试过了,我才能当国子监司业。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苏从斌抬眸看向苏敬仪:“虽然苏敬仪目前连字都不会写,《三字经》这种启蒙读物都只学一半,但为父还是信苏敬仪这混江湖的机灵。且他考试也不急,接下来三年,他慢慢学,为父也要把家里那些破事处理好。”
苏敬仪闻言毫不犹豫点头:“没错,先把家里某些不和谐的人物处理好。然后我们全家拧紧成绳,一起奋斗!”
说罢,苏敬仪还高举拳头:“奋斗!”
苏琮听得这一声亢奋的,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话语,尤其是苏敬仪还笑得灿烂,不自禁也跟着笑了笑:“好,一起奋斗!”
“奋斗!”苏从斌瞧着两人精神恢复不错,便迫不及待开口了:“府医和武师那边为父先去聊聊,若是妥当了明日你也要亲自去上门拜请。另外我今日还得去各家走一走,尤其是要去定国公府拜访一趟。虽然有些鲁莽,但昨日他们也的确有助咱们。”
“当然……若是他们施以援手提出些种植相关的建议也就更好了。”
苏敬仪听得这话眉头一转,问:“爹,您工部有认识的人吗?我听说水车,就是灌溉的农田的水车,工匠做出来。朝廷的工匠会更厉害?”
“水车这种闵越当地会有吧?”
苏琮迎着苏从斌征求的眼神,道:“有的。父亲敬仪你们放心,有关耕种相关的书籍,如《商昌书》中的《垦令》、《农战》,《吕氏春秋》中《上农》《任地》、《耕土》、《审时》《汜胜之书》;《夏小正》;唐代的《四时篡要》《茶经》,《吉贝疏》,还有最最最全面的《齐民要术》、《农桑辑要》等,我都罗列成书单交给皇上了。皇上核对过一遍,还说我比实干的官吏都罗列的详细一分呢。另外当地有经验的老农应该会罗列相关清单。倘若没有的话,到时候我……”
苏琮慢慢的,让自己话语显得依旧理直气壮些:“我会写家书回来,到时候父亲和敬仪你们再帮我想办法。”
听得这声一如既往的,没因血缘有所隔阂的话语,苏从斌不着痕迹的松口气,而后含笑应道:“好!到时候咱们一起想办法。你切忌莫要报喜不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