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攥着沉甸甸的布包,在镇岳司外的槐树下徘徊许久。粗布包裹着叁个月月钱,混着夜夜挑灯绣帕子换来的碎银,边角被指温焐得发软,终于凑够了还褚溯唐的数目。
刚要抬脚,门房杂役的低语就顺着风缠过来:“……
李小姐这几日对褚大人冷得像冰,就因他给那丫鬟银子
——
说褚大人心里没她,竟把个下贱丫鬟看得比她金贵……”
“可不是,昨儿李小姐在世子府哭到半夜,说褚大人偏心眼,世子爷费了多少好话才哄住……”
布包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山茶的心猛地坠下去,像坠了块冰。原来他为了帮自己,竟与李玉柔闹到这般境地。正怔忡着,长街那头传来环佩叮当
——
李玉柔带着侍女立在世子府门口,,瞧见褚溯唐迎面走来,眼皮都没抬,径直别过脸去,脊背挺得笔直,偏那肩头微颤,偏要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世子爷手摇折扇踱出来,眼尾勾着笑,目光在李玉柔泛红的眼角打了个转,又漫不经心地扫过褚溯唐,语气轻佻如戏:“还在生褚大人的气?进来吧,我备了好酒佳肴替他赔罪,新酿的梅子酒刚开封呢。”
李玉柔非但没推拒,反而垂着眼睫轻轻
“嗯”
了一声,抬眼时特意朝褚溯唐瞟了一眼,脸颊飞红得像染了胭脂,分明是故意赌气,指尖却娇娇柔柔搭上了世子爷的折扇柄,随他往里走。
那抹华丽身影消失在朱门内的瞬间,褚溯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山茶抱着布包走上前,声音细弱得像风中的蛛丝:“褚大人,我来还银子……”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半响才回过神,看向一身素衣、面色苍白的山茶,松烟似的眉眼下垂着,淡淡道:“不必急着还,先收着吧。”
远处隐约飘来李玉柔的笑语,混着世子爷的朗笑,衬得他周身的沉默愈发沉。山茶捏着布包的手指紧了紧,见他望着那扇门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细碎的痛,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似的。到了嘴边的
“给您添麻烦了”
又咽了回去,只默默将布包往他手。
:“攒够了,还是还了安心。
褚溯塘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指腹,像被烫了下,猛地回神,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手背上:“你爷爷的后事,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山茶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声音轻得像落雪:“都妥当了。前日请了隔壁的张阿伯帮忙,寻了块向阳的坡地,也烧了纸钱……
谢谢您当初肯借我银子,不然我连块像样的坟地都寻不到。”
褚溯塘望着她鬓角的草屑,喉间动了动,终是只道:“生死有常,山茶姑娘节哀。”
寒风打在廊下的红灯笼上,山茶拢紧了素色襦裙,。暖阁里的丝竹声顺着风飘出来,混着男女的笑闹,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紧。
前几日她跪在世子府的青石板上,额头磕得发红,求他放李玉柔回褚溯唐身边。世子爷摇着折扇,目光在她素净的脸上转了叁圈,忽然笑得暧昧:“想让我放人?今夜寒夜宴,你到府外等着。若我高兴了,或许会给褚大人一个面子。”
她那时只当是交易,攥着冻僵的手指应了。可此刻站在廊下,听着暖阁里传出来的调笑声,后颈忽然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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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看她的眼神,哪是谈交易的样子?分明像猎人盯着笼中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