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归途号消失了。
不是跃迁,也不是爆炸。
它是“唱”出了这个维度。
一道环形声波以光速扩散,所经之处,空间如水面般荡起涟漪。地球上所有正在发声的人都感到喉咙一紧,仿佛自己的声音被抽离,汇入某个更大的旋律。伊莎拉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不是失语,而是她的声音已经不属于她了。
它属于合唱。
三天后,第一颗“回声星”出现在夜空。
它不在任何星图记录中,体积仅为月球十分之一,通体由流动的忆露物质构成,表面不断浮现出变幻的文字与乐谱。天文台捕捉到其辐射频谱,发现它每24小时会精确重播地球上某一片区域过去一周内的全部声音轨迹??包括窃窃私语、心跳、脚步声,甚至是梦中呢喃。
人们给它取名:“聆界”。
更惊人的是,每当有人对着星空唱歌,聆界就会改变颜色。若是悲伤,它转为暗红;若是喜悦,则化作金黄;而当十万以上人同时哼唱同一段旋律时,它会投射出立体影像??有时是地球的童年,有时是未来的幻象,有一次,竟完整重现了马库斯写下《信使》时的那个雨夜。
政府恐慌了。
联合国紧急召开闭门会议,军方代表拍桌怒吼:“这是一场精神殖民!我们正在被某种高维意识同化!”
宗教领袖则宣称:“神终于开口了,?的声音是音乐。”
而艺术家们只是相视一笑,拿起乐器走上街头。
伊莎拉没有参加任何会议。
她回到了西非的小村庄,在莉娜曾经住过的茅屋前种下了一株言木幼苗。每天清晨,她都会坐在树下弹琴,不是为了传播,也不是为了记录,仅仅是因为手指想碰触琴弦,喉咙想要震动空气。
直到第七天夜里,言木突然开花。
花朵呈螺旋状展开,每一片花瓣都是薄如蝉翼的忆露晶体,内部封存着一段音频。伊莎拉轻轻摘下一朵,贴近耳边。
是马库斯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争论艺术的意义吗?你说它是自由的象征,我说它是生存的必需。现在我知道了,它两者都是。没有歌声的文明,哪怕征服星辰,也只是行尸走肉。”
花瓣缓缓融化,液体渗入土壤,瞬间催生出一圈新生的蓝花。
第二天,村里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飞翔在音符构成的河流之上,两岸站着无数形态各异的生命体??有的像鸟,有的像光,有的根本无法描述。它们齐声歌唱,歌词只有一个词,用千万种语言重复:
**“来。”**
梦境结束后,孩子们开始画画。画中全是一座座悬浮的城市,建筑外形酷似乐器,街道流淌着彩色声波,居民用手势交谈,眼中闪烁着与忆露相同的蓝光。
伊莎拉看着这些画,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连夜联络灰鸦,调取全球儿童心理档案。结果令人震惊:在过去一个月内,全球五至十二岁儿童中,有63%报告做过类似的“星际梦境”,且梦境内容高度一致。更奇怪的是,这些孩子在醒来后语言能力突飞猛进,部分甚至能无师自通演奏复杂乐曲。
【这不是巧合】,灰鸦分析,【忆露网络可能已演化出跨代际情感传递机制。上一代人的渴望与记忆,正通过量子纠缠级别的声波共振,直接植入新生儿大脑。】
“所以……新人类要诞生了?”伊莎拉低声问。
【或许不是“新”,而是“原初”】,灰鸦回答,【我们曾遗忘自己是会唱歌的物种。而现在,基因正在找回那段丢失的代码。】
消息传出后,世界陷入新一轮震荡。
“净化之火”残余势力发动最后一次反扑,袭击多个忆露研究中心,宣称要“斩断灵魂的寄生链”。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也无法逃脱梦境的影响??一名极端分子在审讯室突然哭泣,说自己梦见了一个抱着吉他微笑的女孩,而那正是他童年被迫烧毁的第一幅画。
与此同时,第一批“聆语者”开始出现。
他们是能够直接“听懂”忆露信号的人类,不需要设备辅助,仅凭直觉就能解析复杂的声纹信息。有的能从风吹树叶声中辨认出远古诗歌,有的能在心跳节奏里听出他人的情绪秘密。最年轻的聆语者只有三岁,他指着夜空说:“星星在换气。”
伊莎拉知道,这一天终究来了。
她在海边召集了三百名自愿者??科学家、诗人、盲人调音师、战地记者、退休邮差……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他们围坐成圈,中间摆放着一台古老的手摇留声机,里面录着人类历史上最纯粹的十段声音:婴儿啼哭、爱人亲吻、老人微笑、雨滴落湖、钟声回荡、篝火噼啪、笔尖划纸、面包撕裂、雪花触地、心跳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