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关上,苏晓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外壳斑驳,磁带卡在半途,胶带外露。“林哥,这是我在旧货市场找到的……标签上写着‘周玉兰护士长遗物’。”
林小满心头一震。
周玉兰??母亲的接生护士,也是那部《母亲的心跳》胶片中的女人。
他接过录音机,轻轻按下播放键。
“滋……滋……”
电流杂音后,传来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
“1988年4月3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昭华医生顺利诞下一名男婴,体重六斤二两……但她坚持不上产床,说自己是医生,不能占用资源。直到阵痛剧烈到无法站立,才被强行抬进去……孩子出生后,她第一句话是:‘他哭声响亮,将来一定有出息。’”
录音继续:
“后来地震预警响起,全院疏散。她本可以走,但她折返了。她说:‘我是医生,我的命不比别人金贵,但我的职责比命重要。’我们找遍废墟,三天后才发现她……她怀里护着一个刚剖腹产的产妇和她的孩子……她的手还搭在婴儿背上,像在量心跳……”
录音戛然而止。
林小满跪坐在地,手指紧紧抠住地板。原来母亲不仅是死于灾难,更是选择走向死亡。她本可以活,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
铜锅忽然剧烈震颤,汤面翻涌如沸,乳白色雾气冲天而起,投影出无数画面:林昭华在手术台前连续工作十八小时后靠墙睡着;她在暴雨夜徒步十里为山区孕妇接生;她把自己的工资分成三份,一份寄给孤儿院,一份资助学生,一份留给同事应急……
最后一幕,是她临行前夜,坐在桌前写日记: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要为我悲伤。告诉我的孩子,妈妈不是抛弃他,而是去守护更多需要妈妈的人。他若长大,记得告诉他??善良不是软弱,牺牲不是愚蠢,而是人活着最硬的骨头。”
汤中升起一朵洁白的栀子花,花瓣层层绽放,每一片都映出林昭华的一个身影。花蕊中凝结出一颗晶莹的露珠,落入汤中,化作一滴泪,缓缓沉底。
林小满抬起手,轻轻触碰锅沿,低声说:“妈,我听见了。你的骨头,现在也在我身上。”
铜锅微微一震,汤面平静下来,映出一行新字:
**“爱从不因死亡终结,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林小满开门,只见李哲满脸尘土,眼中却闪着光。他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穿旧式军绿色大衣,胸前挂着几枚勋章。
“林师傅,我带他来了!”李哲激动地说,“这位就是我爸最后一封信的收件人??赵建国老兵。他当年在边境执行任务,错过了家人最后一面。我爸送的那封信,是他妻子临终前写的……可等他收到时,已经是三年后。”
老兵颤巍巍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封皮上写着:“致我最爱的老赵,见信如面。”
“这封信,我每年清明都拿出来读一遍。”他声音哽咽,“可我一直恨邮递员,恨他送得太晚。直到昨天,李哲找到我,告诉我……你父亲骑车摔进山沟,昏迷三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送这封信。他差点为此瘫痪……可还是坚持完成了最后一班。”
他看向李哲,老泪纵横:“孩子,对不起……我骂了你爸二十年,可他才是最守信的人。”
李哲红着眼眶,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曾经觉得我爸的工作没意义,觉得送信只是跑腿。可现在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信,是他用命送的。”
林小满默默将信投入铜锅。
汤中光影再现:风雪交加的山路,年轻邮差跌倒在泥泞中,肩上的邮包被树枝划破,他却死死护住一封信;医院病房,一位女子在弥留之际写下最后一行字:“老赵,别怪邮递员,他一定会送到。”;多年后,老兵跪在妻子墓前,手中紧握那封迟到的信,痛哭失声。
铜锅轰然一响,汤中升起一只青铜信鸽,双翼展开,喙中衔着那封信。它飞至老兵面前,轻轻松口,信纸缓缓飘落。老兵双手捧起,贴在胸口,久久不动。
片刻后,他从大衣内袋取出一枚印章,郑重盖在信尾空白处,写下三个字:“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