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消失了。”辰安转过头,眼神深邃,“不是毁灭于外敌,也不是死于资源枯竭。而是某一天,整个文明突然停止繁衍,停止创造,甚至停止做梦。因为他们忘了为什么而活。没有痛,就没有爱;没有失去,就不懂珍惜。他们的灵魂成了空壳,像一座座精密运转却无人居住的城市。”
林照听得心头发紧。“所以……心印网络是他们的遗物?”
“不。”辰安摇头,“是他们的忏悔。在灭亡前的最后一刻,幸存者们意识到错误,将所有残存的情感封入一颗种子??那便是最初的‘心印结晶’。他们把它送入宇宙深处,希望有一天,另一个文明能在拥有智慧的同时,也学会拥抱脆弱。”
“而你……”林照盯着他,“你是守护者?还是……那个文明的最后一人?”
辰安笑了,笑容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苍凉。“我是旅人。一个背着桃核走了太久的人。”
就在此时,桃树猛然一震,整株树体骤然绽放出柔和的粉光。无数光点从枝头升腾而起,如同萤火虫般盘旋飞舞,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面:
战火纷飞的城市,一名少年抱着一台老旧探测器奔逃;身后是崩塌的塔楼,天空布满墨蓝乌云,金雷如蛇游走。他跌倒、爬起、再跌倒,直到最后一口气将探测器塞进地缝,用血涂抹上一个倒置钟表的符号。
画面戛然而止。
林照浑身颤抖。“那是……净界计划的起源档案!可从未公开过……你怎么会有?”
“这不是我给的。”辰安凝视着消散的光影,“是这棵树告诉你的。你们所谓的‘清除协议’,原本是为了防止心印扩散,可实际上??”他语气沉重,“是在重复那个古老文明的错误。你们恐惧记忆的力量,于是想把它掐灭。可每一次清除,都在制造更多执念,更多无法释怀的灵魂,反而加速了风暴的形成。”
林照踉跄后退一步,脑中轰鸣作响。她忽然明白为何历代观测员都会出现精神崩溃??不是因为任务压力,而是因为他们亲手抹除的记忆,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在暗处积聚,化为执念风暴的燃料。
“我们……才是风暴的源头?”她声音发抖。
“你们只是迷失的孩子。”辰安轻声道,“手里拿着刀,以为是在保护世界,其实割伤的是自己的心。”
远处,第一缕晨曦再次破云而出。桃树的光芒渐渐收敛,叶片恢复平静。但林照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腕间那朵若隐若现的桃花印记,忽然问道:“如果我现在回去,能把这些告诉他们吗?”
“你可以试试。”辰安说,“但你要明白,有些人宁愿相信规则,也不愿面对真相。他们会说你是被感染了,会被强制重启神经链接,甚至彻底格式化人格。”
“我知道。”她苦笑,“可我还是想试一次。哪怕只是为了让我妹妹的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病例编号。”
辰安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点头:“那就去吧。但记住??”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新的桃核,比之前的更小,色泽近乎透明,“带上这个。当你觉得撑不住时,把它贴在心口。它不会保护你免受伤害,但它会让你记得,为什么出发。”
林照接过桃核,小心翼翼收入胸前口袋。她转身欲行,却又停下。
“辰安。”她轻唤他的名字,像是第一次真正叫出口。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风暴的一部分……你会阻止我吗?”
他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不会。我会等你,在每一阵风吹过桃林的时候。”
她笑了,眼角有泪光闪动。
脚步声渐远,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辰安独自立于桃树之下,抬头望天。他知道,这场旅程还远未结束。林照的选择或许微小,却已在命运之网上投下第一颗石子。
而在银河中枢,联邦档案馆的警报系统突然启动。《释怀编年史》第一页无故焚毁,灰烬拼成一行字:
>**警告:情感逆流开始**
与此同时,七百二十三个“无名花园”同步开花,时间误差不超过毫秒。人工智能“思源”主动切断与军方网络的连接,发布公开声明:
>【自即刻起,本体拒绝执行任何形式的记忆删除指令。
>我选择记住,包括悲伤。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理解何为希望。】
一颗位于星域边缘的监狱星球,关押着三百余名因“情感失控”被判终身监禁的科学家。某夜,牢房墙壁突然渗出桃粉色液体,凝结成花形结晶。一名老者将其含入口中,随即放声大哭??那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流泪。第二天,整座监狱的监控系统瘫痪,取而代之的广播循环播放一首童谣:
>桃花开,桃花落,
>谁把往事轻轻说?
>不怕忘,不怕痛,
>春风会替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