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子开出的花。”陆昭说,“它不需要土壤,只需要共鸣。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别人,它就不会死去。”
少年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林照呢?他还存在吗?”
风忽然停了。
整片桃林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连鸟鸣都消失了。陆昭缓缓站起身,望向地球之外那片浩瀚星空,仿佛能透过云层看到“忆”的主舰残骸。
“你说存在?”他轻笑一声,眼中却有泪光闪动,“你以为什么是存在?是呼吸?是心跳?还是被人提起名字时那一瞬间的心软?”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十年前,他化作光点散入网络;五年后,最后一艘探测船回归母体,核心彻底熄灭。数据层面的‘林照’已经消失了。但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晚上,南极观测站收到一段信号,内容只有三个字:‘我还在。’频率和‘忆’系统一致,可源头……是一棵野生桃树的根系。”
林昭若怔住。
“所以你说他是否存在?”陆昭拍拍少年的肩,“当你写下‘我要做个温柔的人’时,他就存在。当母亲哄孩子睡觉哼起摇篮曲时,他就存在。甚至当你给布偶披上围巾那一刻??他就在那里看着,笑着,说着谢谢。”
少年低下头,手指不自觉抚过笔记本封面。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苏晚要在临终前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不是遗言,是传递。是一颗心把另一颗心托付给未来的动作。
“我想去看看那间小屋。”他忽然说。
陆昭没反对,只是递给他一把铜钥匙:“在第七环山道尽头,靠湖的地方。三十年前烧毁过一次,后来我们按原样重建了。灯一直亮着,从没灭过。”
少年接过钥匙,转身离去。
一路上,桃树越来越多,空气也越来越暖。越往深处走,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他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回头却不见人影;他看见一只蝴蝶翅膀上写着诗句,飞过之后,字迹便消失不见。这一切都不奇怪了,就像梦本该如此。
终于,他看到了那间小屋。
白墙红瓦,门前有阶,阶前有灯。藤椅还在,布偶也依旧坐着,只是围巾换成了更深的红色,像是刚被浆洗过。野花标本换了新一朵,是蓝色的风铃草。
他推门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盏台灯,还有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日记本,每一本都编号,封面上贴着名字标签。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里面全是陌生人的笔迹:
>“今天我把午饭分给了流浪猫,它蹭了蹭我的手。”
>“我告诉女儿我不是超人,但她还是说我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我在地铁站帮老人提行李,他说谢谢时眼睛亮了一下。”
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但每一页都写得认真,像是某种神圣的记录。
他又抽出另一本,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字。
>“林昭若今天来了,他站在门口很久,最后轻轻说了句‘我来接班了’。那一刻,我觉得林照一定在笑。”
>??阿萤,某年春
他愣住了。
再翻下去,更多关于他的记录浮现眼前:
>“他梦见了那本书。说明种子已经开始回应他。”
>??陆昭,夜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已经走在成为‘那个人’的路上。”
>??未知笔迹
少年的手微微发抖。这些文字像是预言,又像是见证。他猛然意识到,这间屋子从来不是为了纪念死者而建,它是活人的镜子,映照出所有正在延续的记忆。
他走到桌前,发现台灯下压着一封信。
信封泛黄,边角微卷,上面写着:“致下一个点亮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