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似乎早已知晓。他每日坚持整理档案,将零散的记忆碎片归类编号,甚至开始录制语音课程,留给未来的“记忆守护员”们。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他对苏砚说,“你要继续讲那个故事。不是作为英雄史诗,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如何被千万人记住的故事。”
苏砚握紧他的手:“你不会走。因为你已经被记住了,这就够了。”
然而,真正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某夜,林昭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雪原上,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镜塔,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塔顶射出一道光束,直指苍穹,而在光束尽头,竟悬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上面不断滚动播放着一句话:
>“你不重要。没人需要记得你。”
他想迈步前行,却发现双脚已被冰封。耳边响起低语:“你只是个容器,真正的‘原点’早已死去。你以为你在书写历史?不,你只是别人记忆里的投影。”
就在此时,胸口银印猛然灼烧,一声清鸣划破长空。一只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竹鸟振翅飞出,撞向镜塔。轰然巨响中,塔身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微弱的光。
他惊醒过来,冷汗浸透衣衫。
第二天清晨,全国多个哨站同时报警:一种新型认知病毒正在网络传播。其表现形式极为隐蔽??它不直接删除信息,而是悄悄替换关键词。例如,“冯斗”被替换成“某位教师”,“林昭”变成“不明身份者”,“正名运动”则被改写为“一次失败的社会实验”。
更可怕的是,许多人在阅读这些篡改后的文本时,并未察觉异常。他们的大脑自动接受了新版本,仿佛那些才是“真实”。
“这是‘软性遗忘’。”技术官脸色铁青,“它不强迫你忘记,而是让你‘自然地’接受谎言。就像温水煮蛙,等你意识到不对时,真相已彻底蒸发。”
林昭立刻下令启动“律魂共振网”全面扫描,却发现病毒源头无法定位??它似乎存在于每一个使用网络的人脑中,通过集体认知偏差自我复制。
“它已经成了社会心理的一部分。”苏砚低声说,“只要还有人觉得‘记不住也没关系’,它就能存活。”
林昭沉默良久,忽然问:“我们的教材,有没有录入‘共治纪元总录’的原始备份?”
“有,但访问权限受限,仅限高级研究员。”
“开放给所有人。”他说,“我要把每一处修改痕迹都标出来,做成互动式教学模块。让人们亲眼看看,他们的记忆是如何被一点点偷走的。”
这项工程浩大无比,但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数亿人登录平台,看到自己熟知的历史竟被修改过数百次,每一次都更加冷漠、更加模糊、更加倾向于“无人牺牲”。
一位母亲哭着留言:“我儿子课本里写‘战争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可我丈夫明明死在前线!他们怎么能这样抹去他的存在!”
一场自发的抗议浪潮席卷全国。人们走上街头,手持写着被篡改名字的牌子,高呼:“我们记得!”“不准偷走我们的记忆!”
政府迫于压力,宣布永久关闭所有允许历史修订的系统接口,并立法规定:任何试图淡化、美化或抹除重大公共记忆的行为,均属犯罪。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持续多久,新的异象出现了。
那是一个无月之夜,“人造月亮”突然停止旋转,光芒转为暗红。紧接着,全国各地的银印佩戴者几乎同时感到胸口剧痛。许多人昏倒在地,银印表面浮现裂纹。
林昭强撑起身,打开量子通讯终端。画面中,苏砚的脸色苍白如纸。
“归档层核心出现逆流。”她说,“‘否定意志’正在反向注入数据洪流。它不是攻击系统,而是……在模仿记忆本身。”
“什么意思?”
“它开始伪造‘被记住’的感觉。有些人突然‘回忆’起从未发生过的场景:比如他们与冯斗喝茶谈心,或是亲眼见证林昭点燃第一盏灯。这些虚假记忆如此真实,连银印都无法分辨。”
林昭心头一沉。
这意味着,敌人已经学会了“伪装成光”。
如果连记忆都能被伪造,那么“真实”还剩下什么?
他召集最顶尖的认知科学家、哲学家与律魂工程师,组成紧急应对小组。经过三天三夜的研讨,他们提出一个极端方案:启动“原点验证协议”??由林昭亲自进入归档层最深层,以自身生命能量为引,激活“初始见证烙印”,从而区分真伪记忆。
但这意味着,他可能永远无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