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无数次把即将就要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咽了下去。
他对云霜月说过无数次喜欢,多到如同天上纷纷扬扬的雪粒,几乎可以将大地淹没。
因为喜欢是轻盈的,可以在看见妻子的眼睛那个瞬间,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它轻盈地越出舌尖,奔向妻子的身边。就像情窦初开之时漫卷的桃花瓣,就连汹涌扑到脸颊上的触感都柔软。
可是爱。
爱是沉重而复杂的。
他问过自己癫狂的父母,他们的情感就像疯长的杂草,在肮脏的土壤上生长。利益和欲望酿成了酒液,碰杯之时却能凭着醉意撕扯唇舌,从嘴中滴落的非暧昧的唾液,而是充满恨意的鲜血。
也是这两个人,亲口告诉他这是爱。
陆行则知道他们的情感太过畸形,他和云霜月不会这样。可是那畸形的种子已经在幼年的他心口埋下,即使腐烂了,也会长存在他的心口。
爱总是惶恐。
爱总是恐惧。
云霜月会有一天离开陆行则吗?
应该不会的,因为陆行则会紧紧跟着她,但是云霜月会怎么想呢。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不知何时变大了。天空中出现了一只迷途的鸟雀,被困在这一层突如其来的大雪之中,颠沛流离。
小雪也是轻盈的,容得下懵懂的鸟雀在空中嬉戏,就像喜欢一样。
可是大雪是锋利的,由它制造的寒风和冷意会割伤人的脸,让进来的鸟雀困在里面,最终被大雪掩埋。
就像爱一样,锋利而严酷。
它有时会像一个摆满珍馐的陷阱,诱惑饥肠辘辘的旅人。陆行则在陷阱的周围徘徊,他怕稍有不慎,就会和曾经的父母一样,被困在其中。
于是他撕扯自己的血肉,喂哺自身。他闭紧自己的唇舌,抑制渴望进入陷阱的饥饿。
空荡荡的胃在叫嚣需要更浓烈的情感。
他随手抓了一团地上的雪,捏成了心脏的模样,样子很丑,于是被陆行则摔碎了。
雪做的心脏四分五裂,也会它会被大雪埋起来,又或者被太阳融化成雪水,但总归不会再出现。
陆行则坐在院子里,抬头数着客栈的窗户。等数到云霜月和他那一间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温暖的房间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场无法逾越的大雪。
陆行则闭上眼睛,散了灵力的影响。
静静坐在雪里。
他感受到雪落到了他身体各处,要把他和这片天地同化。
有过了一会儿。
好像有雪花落在他的鼻尖。
陆行则没有睁眼。
可是渐渐的,鼻头的凉意却没有消散,而是依旧冰冷。
暂时散了灵力影响的陆行则有些不解地睁开眼。
仰头看见云霜月正笑着撑了一把伞举在他的头顶,帮他挡住风雪。
陆行则不受控制地想移开视线,于是胡乱扯了一个话题:“……云霜月,你回来了。怎么没有见小黑?”
“小黑有自己的主人,我将它送了回去,它之后几天也不会来了。我答应过今日要同你在一起,便不会食言。”
她对他说:“陆行则,不要逃避,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陆行则偏过去的脸被云霜月的一只手慢慢捧了回来。
“我感受到你有些迟疑,似乎想同我说什么,但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云霜月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住陆行则的额头。
“但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