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斯莱瑟手臂上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见过他后背被腐蚀的焦黑,但这些伤口在斯莱瑟恐怖的自愈力下很快便消失。
唯独这道疤……
“这……”方叙白的声音有些发紧,连带着想抽回的手都忘了用力,“……这是什么时候的伤?怎么……没愈合?”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虚虚地指向那疤痕的位置。
斯莱瑟的动作顿住,好像也没想到方叙白会突然说这样。
他顺着方叙白的视线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腰侧的疤痕上,脸上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
随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无所谓的笑,伸手将那掀起的衣角拉平。
“这个吗……”他语气轻松,仿佛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与他无关,“哦,老伤了。早就不疼了,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用力按了按那个位置,向方叙白展示它的“无害”,但方叙白只觉得那按压的动作让那道疤痕显得更可怖。
斯莱瑟放下手,红色的瞳孔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的残忍:“以前的事了。还在污染区的时候……被一群‘家伙’扔进蛇窟里,当‘活饵’逗弄那些饿疯了的同类。这点小伤,就是那时候被撕扯留下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
也不需要了。
方叙白的呼吸停滞了。
蛇窟?活饵?被同类撕扯?!
仅仅是几个词,就足以在方叙白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血腥恐怖的图景。
他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斯莱瑟口中的“弱肉强食”法则究竟残酷到何种地步。
之前的厌恶和抗拒,在这赤裸裸的生存苦难面前,暂时被一种更汹涌的恻隐之心盖过。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斯莱瑟敏锐地捕捉到了方叙白眼神的变化。
震惊褪去后,弥漫开来的、如同温水般柔软的怜悯。
他心中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却又欣喜。
人类……真是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明明那么脆弱,却又拥有如此廉价的同情心。
不过……似乎……很好用?
他不需要任何同情,但如果是方叙白,那自然另当别论。
他顺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红瞳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他像一个初次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带着更深的贪婪,开始学习如何“利用”这种名为“同情”的情绪。
“咚咚——”
病房门被礼貌地敲响了两下,随即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与王医生气质截然不同的年轻男性。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身形瘦削挺拔,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内里是熨帖的深蓝色衬衫。
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深棕短发下,是一张轮廓分明却毫无表情的脸。
他的眼睛是极浅的灰蓝色,像蒙着薄雾的冰湖,眼神锐利、专注,却没有任何温度,纯粹是高度理性的观察仪器。
“方先生?”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平稳、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如同某种精密的仪器在播报,“我是‘源’实验室的研究员,博格。很抱歉打扰你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