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萝回到院子里,方更衣梳洗完,下人便报说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便是她的姨母,是她母亲那边唯一的亲人,令崔宜萝感到慰藉的是,高嫁的姨母并没有贵夫人的架子,每年生辰,姨母都会给她寄贺礼。
崔宜萝至今都记得七岁那年收到那套精致的红宝石头面时心中的惊艳,那是她第一次收到那样贵重精致的首饰,红宝石颗颗如血般浓郁鲜红,剔透而纹理清晰。
七岁的她一颗颗抚摸过,心想,用尽手头上所有的钱为姨母准备生辰礼的决定果真再正确不过。
她将那套头面仔细地收在了卧房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眼确认它的存在。那时她还太小,院子里许多姚氏的人,若放在库房里,估计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不见。
好几年里,姨母寄来的生辰礼成为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直到她使计拿回了母亲名下为数不多的铺面,她手头才宽裕不少。
姨母成为她唯一可以借以摆脱崔家的人,但十七岁那年,她得知继母开始为她物色婚事时,她抱着微弱的希望,搏一把给姨母修书,希望她可以接她上京。
姨母委婉拒绝了,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姨母到底不是她的母亲。
但姚氏为她定下婚事后,姨母又出奇地接她进江府备嫁。
或许是见她可怜,但总归是真情实意地对她好。
门口走进一个高挑贵气的妇人,佩环声清脆,妇人保养细致的脸上布满担忧,眉头紧蹙,细看之下,眉眼与崔宜萝有几分相似。
她身旁跟着一个姣美女子,神色亦带着几分紧张。
崔宜萝唤道:“姨母,表姐。”
兰蕙快步走上来,里里外外仔细将崔宜萝看了一遍,确认她只脚踝受了伤后才抚着心口放下心来。
兰蕙心有余悸:“幸好你无事,怎会遇到贼匪了?差点未把我吓死。昨日收到消息时城门已闭,否则断不能留你一人在宝明寺。”
崔宜萝也是眼圈微红:“姨母,多亏了大表哥,否则宜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姨母一面。”
兰蕙心疼地握着崔宜萝的手,慨叹道:“慎之确实是个知礼仁义的好孩子。”
崔宜萝垂下眼。
这时,跟在兰蕙身旁的女子插话道:“表妹没事就好,那群贼匪也真是胆大,江家的马车也敢劫!只是盛京郊外出现贼匪,也不知京兆尹……”
兰蕙厉声打断:“昭月,不可妄议朝政!”
江昭月自知说错话,悻悻住了嘴。
兰蕙又转向崔宜萝,关心道:“宜萝,你跟姨母说说昨日那群贼匪有何独特之处?此事虽由慎之派人去查,但姨母始终放心不下。”
“那群人武力高深,出招狠辣又训练有素,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兰蕙脸色愈沉,嘴角紧绷地垂下,沉吟几息后拍了拍崔宜萝的手,“宜萝,这段日子若无必要便别出江府了,就算出门,也一定要将护卫都带上,等会儿我将我院里的护卫再拨给你些。”
崔宜萝乖巧应下。
兰蕙又叮嘱了几句崔宜萝养脚上的事宜,才放下心转头对身旁的女儿道:“昭月,宜萝昨日受了惊,你再陪陪她。”
江昭月应了一声,又问:“那母亲你呢?”
兰蕙对着二人笑笑:“我与贵妃娘娘有约,要进宫一趟。”
姨母口中的贵妃娘娘,自就是盛宠多年,风头甚至将皇后比了下去,深得皇帝喜爱的琼贵妃了。
这位盛宠无两的贵妃与姨母似乎关系极好,常聚在一处,崔宜萝还未进京时便有所耳闻。
因与琼贵妃有约,兰蕙走时有些着急。
临走前,兰蕙神色认真:“宜萝,有姨母在,定不会让人伤了你。”
崔宜萝还未见过姨母这般郑重,似在承诺,她有些无措地反握紧兰蕙的手,“姨母……宜萝谢过姨母。”
兰蕙也微微笑了,但笑容却勉强极了。
兰蕙走后,便有下人江昀谨请的大夫来了,顺便带来了伤药。
崔宜萝料到江昀谨不可能亲自过来。
大夫看完诊,只道需静养几日,开了内服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