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这裴娘子发现了他们没有发现的那半枚脚印,现下又见裴娘子的神色如此郑重。
倒让他心里也泛起嘀咕,难道真有什么遗漏?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他不敢再多想,连忙应下。
看着小李匆匆离去的背影,裴知微轻轻吁了口气。
她并非断定是他杀,只是那半枚模糊的脚印始终在心头萦绕。
可若断定是自缢,矮凳上只留下半枚秦朝朝的脚印,也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到厅内时,萧云湛正与裴凛谈论着秦府的往来宾客。见她进来,裴凛便顺势问道:“知微,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裴知微据实答道:“只是些零碎痕迹,还说不清究竟关紧与否,得凑齐了人证口供才能论得明白。”
萧云湛看向她,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笑意:“裴娘子倒像是精于查验痕迹的。”
“不过是跟着家父办差时多瞧了几眼罢了。”裴知微垂眸应道,“见得多了,便也记下些辨别的法子。”
“哦?”萧云湛眉峰微挑,“那依裴娘子看来,秦娘子究竟是为何殒命的?”
这话问得突兀,厅内霎时静了下来。
裴知微迎上他探询的目光,从容回禀:“此刻还说不准。
现场瞧着像是自缢,却也有些地方说不通,总得把府里人都问遍了才能有个准话。”
萧云湛颔首,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着:“本王也实在费解,好端端一位待嫁的姑娘家,怎会在大喜前夜走了绝路。”
秦良听着这话,脸色越发难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打颤。
柳氏坐在一旁,虽止住了嚎哭,喉咙里仍不时透出压抑的抽噎。
裴凛见状,适时转了话头:“殿下今晨在府中应酬,想来见了不少同僚?可曾听闻什么关于秦家的闲话?”
萧云湛回想片刻,摇了摇头:“众人多是道贺的,没说别的。”
恰在此时,小李匆匆跑了进来,给厅内众人挨个行了礼,才转向裴知微。
“裴娘子,人都按吩咐安置妥当了。”
裴知微点头:“你先去东跨院等着,我这就过去。”
她转向萧云湛,敛衽一礼:“殿下,民女去东跨院瞧瞧。”
裴凛叮嘱道:“仔细些查。”
“是。”
裴知微到了东跨院,只在廊下站定,让小李按顺序盘问众人姓名、差事,还有昨夜丑时到寅时的去处。
自己则在一旁默立着,用眼睛估量着每个人的身量。
东跨院空地上,几十名男子按序站着,神情各有不同。
有的双手交在腹前,一脸坦然;有的却不住地朝四周瞟,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袖口,透着几分慌张。
小李拿着纸笔上前,扬声道:“大伙儿听着,挨个儿报上姓名、在府里当什么差,再说说昨夜丑时到寅时在哪儿,有谁能作证。”
头一个上前的是秦府管家秦忠,年过五十,身量微胖,身高不足五尺五寸。
他朗声道:“老奴秦忠,昨夜在正厅值夜,跟两个小厮轮着守着,他们都能作证。”
裴知微的目光扫过他的脚,尺寸明显跟那枚脚印对不上,便微微点头,示意下一个。
接连几人报完,多是护院或仆役,身高多在五尺八寸到六尺之间。
裴知微的视线在他们的鞋和身形上打转,暗暗记下几个身量跟推测数值相近的,其中有个身形瘦小的年轻仆役格外扎眼。
轮到他时,那仆役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小……小的梁三,是府里的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