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看到,一股混着熏香与酒气的风先卷了进来,紧接着,一道身着月白锦袍的身影晃悠悠踏入雅间。
来人面如冠玉,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腰间挂着块成色极好的墨玉双鱼佩,走路时佩饰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瞧着满身贵气,偏偏嘴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扫过雅间内众人时,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特有的散漫。
周平按在佩刀上的手当即松了回去,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连忙起身拱手。
“属下周平,见过定安侯世子。方才只当是寻常食客擅闯,没细看是您,倒让世子见笑了。”
他在大理寺当差多年,京城里只要能在街面上行走的权贵子弟,就没有他不脸熟的。
而且定安侯世子谢霁还是个哪有热闹哪就有他的性子,更是脸熟的不能再熟。
谢霁摆了摆手,几步走到桌前。
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了块水晶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笑道:“周捕头客气什么?
你天天盯着凶案现场,眼神都练得比鹰还利,没把我当可疑人抓起来,就已经给我面子了。”
萧云湛放下银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谢霁,你这鼻子倒比猎犬还灵,本王刚坐下没多久,你就寻来了。”
谢霁闻言,夸张地抬手拍了拍胸口,故作受惊状:“哎哟,殿下这话说的,好像我特意盯着您似的。
我是听闻醉仙楼新来了位扬州厨子,特意来尝鲜,哪成想这么巧,竟撞见殿下您在此雅聚。”
萧云湛忍不住挤兑他:“你倒会寻由头。我看你不是来尝鲜,是闻着这醉仙楼的酒香就挪不动步了。
前两个月你在平康坊‘春香阁’喝得烂醉,抱着廊柱不肯走,非要让弹琵琶的娘子再弹三百遍。
最后还是你家管家带着小厮把你扛回去的。这事才过去多久,就忘了?”
谢霁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忙伸手抓过桌边的素色帕子,胡乱擦了擦嘴角,瞪着萧云湛。
“殿下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不是被我娘催婚催得心里发闷,才多喝了几杯嘛!”
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裴知微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这姑娘一身素色襦裙,气质清雅,瞧着不像是京中常见的贵女,倒有几分沉稳气度。
“这位姑娘看着面生,”谢霁收回目光,看向萧云湛示意他介绍一下。
萧云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知微,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郑重。
“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裴凛之女,裴知微。此番秦府案,现场勘验的关键痕迹,多是她发现的。”
谢霁闻言,立刻收起了方才的纨绔神态,起身对着裴知微拱手行了一礼。
动作虽不似朝臣那般严谨规整,却也透着世家公子该有的礼数,没有半分轻慢。
“久闻裴少卿有女聪慧,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方才在下说起平康坊的糗事,言语粗疏,还望裴娘子莫怪。”
他心里门清,能让萧云湛特意点出“勘验有功”的女子,绝不是寻常的闺阁女,自然不敢有半分轻浮。
裴知微也起身敛衽回礼,语气平和:“世子客气了。不过几句玩笑话,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谢霁摆摆手,重新坐回凳上,随手端起桌上温着的黄酒,抿了一口才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然的好奇。
“说起来,殿下,我昨儿个听说陛下不是已经下旨按‘自缢’结了么?怎么您还在这儿跟裴娘子、周捕头议事?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没查清的隐情?”
他这话一出,雅间里的气氛瞬间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