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的最后一个雨夜,左忆坐在窗边,看着雨珠敲打着窗棂,在玻璃上洇出蜿蜒的水痕。案几上摊着云袖送来的布防图,李承恩用朱笔在几个红点旁圈了圈——那是御膳房通往太和殿的密道入口,也是柳家安排的“死士”可能藏身的地方。
“云袖在图上标了三个暗哨,”李承恩的指尖点在“御膳房”三个字上,“但按太后的性子,绝不会只留这么点人手。这三个点,怕是故意露给我们看的诱饵。”
左忆拿起一块桂花糕,是陈嬷嬷下午送来的,甜香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和她袖中那盒掺了醒神草的胭脂味很像。“她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送图,本身就是一步险棋。若图是假的,我们按图索骥,只会正中圈套;可若图是真的,她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我们手里。”
“所以她才在图角画了半朵并蒂莲。”李承恩展开另一张纸,上面是他让人临摹的莲纹,“这是容妃当年的私印,只有云袖和陈嬷嬷认得。她在赌,赌我们能看懂她的意思——真图藏在假图里,诱饵下面才是陷阱。”
左忆凑近细看,果然在“御花园”的标记旁发现了极淡的刻痕,拼起来竟是条通往偏殿的密道。“她想让我们从这里走?”
“不,她是想让我们知道,太后也在这条密道里布了人。”李承恩的指尖划过刻痕,“柳家的死士要在御膳房动手,太后的人则在偏殿接应,事成之后,正好把罪责推到柳家头上。”
左忆的手顿了顿。原来太后和柳家并非铁板一块。太后想借柳家的手除掉李承恩,再反手除掉柳家,让李珩彻底成为她的傀儡。而柳家,恐怕也在暗中提防着太后。
“那李珩呢?”她问。那个看似温顺的三皇子,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李承恩冷笑,“昨日周县令查到,他让人在太医院的药材里掺了‘蚀骨散’的药引,想借太医之手,把毒下到父皇的汤药里。”
左忆的心沉下去。若皇帝在宫宴上出事,李承恩作为太子难辞其咎,李珩便能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我们要不要提醒陛下?”
“提醒了,他也未必信。”李承恩的声音低了些,“父皇这些年被太后拿捏得太狠,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他若敢反抗,太后早就动他了。”他看着窗外的雨,“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宫宴上截住那碗药,让他们的计划落空。”
左忆想起云袖纸条上的话——“万华珠在太后凤钗暗格,宫宴时,以胭脂为号”。她打开胭脂盒,用指尖蘸了点粉末,在灯下细看。粉色的胭脂里,果然掺着极细的金粉,和太后凤钗上的珍珠光泽如出一辙。
“这胭脂,是云袖给陈嬷嬷的。”左忆捻着金粉,“她知道我会带在身上,也知道太后认得这胭脂——当年容妃最爱的就是这个颜色。”
李承恩明白了:“她想让你在宫宴上靠近太后,用胭脂做信号,引开她的注意力,好让我们动手拿凤钗?”
“不止。”左忆的指尖在布防图上划过,“她在偏殿的位置画了朵完整的并蒂莲,这是‘求援’的意思。她需要我们在拿到凤钗后,救她出去。”
这场棋局里,云袖既是棋手,也是棋子。她赌李承恩能帮她脱离太后掌控,也赌左忆能为了万华珠冒险——毕竟,那是能解牵机引的唯一希望。
“她倒是算得精。”李承恩将布防图折好,“但她忘了,太后身边的侍卫都是柳家的人,你靠近凤钗,等于羊入虎口。”
“我有这个。”左忆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陈嬷嬷新配的药粉,“能让靠近我的人暂时麻痹,虽不能伤人,却能争取片刻时间。”她顿了顿,看着李承恩,“殿下,你信我能拿到凤钗吗?”
李承恩看着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月光透过云层,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的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那是为了活下去而逼出来的勇气。
“我信。”他说,“但你要记住,万华珠可以不要,你的命必须保住。”
左忆的心轻轻一动。她一直以为,李承恩留着她,不过是因为她能解毒,能查案。可这句“命必须保住”,却让她想起在法华寺密道里,他为她包扎伤口时,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的动作。
她别过脸,拿起布防图:“我得再想想路线。御膳房到偏殿的密道……”
话没说完,周县令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手里攥着块玉佩,正是之前在苏伯掌心发现的那半块。“殿下!左姑娘!柳家有动作了!”
李承恩接过玉佩,发现断裂处的金蚕蛊虫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小的字条:“宫宴当日,以‘玉磬三响’为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