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告诉雾瞳,那更多是因为丁絮有一个糟糕的家庭,他拼了命往外挣,才逃到东北,得到片刻安宁,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家庭问题是每个人都难以说出口的,简轻言也不想让雾瞳感叹丁絮有一个多么多么坏的家。丁絮不需要被怜悯。
雾瞳的情况和丁絮很相似。他父母希望他找个铁饭碗工作,于是雾瞳辞职去做游戏主播之后,他们大发雷霆,闹得几年都几乎没联系。
这几年来雾瞳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和简轻言熟悉起来后索性搬到了同一个小区,各种节日包括春节都是一块过。
简轻言低头,手机屏幕上白色的背景占大部分,丁絮的头像冒出来的绿色框框短得可怜。
“唉,你干嘛去?”
简轻言走出店门:“抽根烟。”
大城市的雪天更加柔和,温暖,但少了那一点烟囱冒出的烟火气。
丁絮昏沉地半阖着眼,全身力气仿佛被这一场雪带走了。
躺在比小溪村柔软许多的床上,疲倦得很,又睡不着。他反而去想那一间狭小而干冷的宿舍。
有零食,有热水,有和他笑着说话的人影。
舌头发苦,丁絮突然想吃糖,下床把行李箱打开,找出那个小塑料袋,挑出来好吃的那个牌子,打开糖纸,将糖含在口中。
这时候陈棉叫他出来吃饭,丁絮咔吧咔吧几下把糖嚼碎,口中甜涩。
“怎么锁门了?”丁絮出来的时候,陈棉柔声问。
丁絮停了一下,淡淡地转头看她,唇瓣张合:“妈,您在怕什么呢?这里是九楼,你怕我偷偷跳下去吗?”
陈棉的身体僵住了,指甲刺进肉里。
但紧接着,丁絮就安抚地笑起来:“吃饭吧。”
陈棉盯着她儿子清瘦的身形,紧紧咬了咬唇,脸色难看。直到丁绍拿起筷子夹菜给丁絮,顺便疑惑地看过来,她才盛了饭,坐在旁边。
“小絮瘦了。”丁绍盯着他儿子看。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难以直接表达关心,丁绍这种从小缺席到大的父亲更不用提,心头掂量许久,也才吐出这四个字。
“你说你在栖桦待着怎么就不好,非要去那东北支教……”陈棉不断给他夹肉,油汁顺着筷子尖儿落在米粒上。
丁絮轻不可察地蹙眉,却也没说话。
“东北能有咱南方好呀?哪儿都落后,冬天还冷,你忘了吗,小时候天一冷你就容易感冒发烧……”
听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母亲关心回家的孩子,丁絮在这温情脉脉的关切声中机械地咀嚼,强忍着咽下最后一小团带着油汁的米饭。
“我吃完了。”他作势起身。
“絮絮。”陈棉叫住他,眉眼柔和,眼尾挂着的纹路和之前相比重了不少。
她用恳求的语气问他:“你会和家里人一起过年的是不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丁絮听到外面狂风裹挟着雪花砸在玻璃上。
陈棉紧张地看着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征求原谅。
喉咙仿佛被一团酸软的东西堵住了,丁絮面上却笑着,说了句:“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