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同行者这么注意的,大概不止是单纯新长出来的死域,而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里面有个人。”
很显然,同行者有着甚至比迪希雅这个老资历的佣兵更卓越的目力、或者说感知——很难说一周之前的迪希雅是不是得益于此才捡回一条命。
又或者说,这毋庸置疑是对方能够独自穿过二净甸的重要倚仗。
正常情况下,从喀万驿到须弥城最近、也最便捷的路,是北上经谒颂幽境穿过二净甸,在天臂池过渡入港,或者是同样经谒颂幽境穿过二净甸,从须弥城西北的大路进城。
可现在……
把喀万驿和须弥城连一条线段作为斜边,把须弥城放在60〇角上作直角三角形,他们现在差不多就在那个直角上:)
正儿八经的大路已经走不了了。
遍地开花的死域像长鬓虎驱赶牦牦驮兽一样撵着他们。
面对那些出现在离草种子发生器不远、且面积没那么大的死域,迪希雅自然不会吝啬于自己的力量。
但很显然,在不久前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的事。
原本被控制得好好的,只会在教令院发布的通识地图上标注的高发区出现的死域,也在其他地方蔓延了开来,而且显而易见地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是不曾正儿八经地在学堂里念过书,也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里正在快速滑向失控的深渊。
面对前方这种左近没有草种子发生器、显然已经不在她能力范围内的死域,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绕行——有的时候,死域甚至不会给你绕行的机会,它会突然出现在你刚刚走过的路上,乃至在你的脚底。
前后左右天上地下,哪哪都是枯萎凋败的绝境。
处在死域里的时候,人就像一个被剪了个洞的袋子,生命力会从破口处止不住地往外流失。
对迪希雅而言,这确实是一种足够刻骨铭心的感觉——就在一周之前,她差一点就因此把自己交代在某处鸟不拉屎的地方。
真·鸟不拉屎:)
那时,她被堵在从已经被死域占据了前方整个视野的二净甸折返谒颂幽境的路上。
那块新生的死域占地很大,草种子的活性根本无法撑到消除死域瘤,逃生的过程又累又饿,里面层出不穷的魔物让她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直到她被这个神奇的璃月人拉住,被从地狱拉回人间来。
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迪希雅还没从身体的衰弱感一扫而空的突变中回过神来,就被塞了一颗还没熟的墩墩桃。
一口下去,她顿时被酸得把脸皱成一团。
可她还是兴致勃勃地把那个从小到大吃过的最酸涩的墩墩桃一口不剩地全炫完了。
虽然还没看到还没听到,但她也能够想见,同路人所说的那个人,很可能正在面对着一周之前的她遭遇的困境。
想到这里,原本还在烦恼接下来怎么绕行的迪希雅决定暂时忽略其他,先折返去捞下那个倒霉蛋。
“更具体的方向有么?我去接那人,你在这里等着,如果有新的死域,你撤离时路上做好标记,放心走,我会追上你。”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性格,但在有能力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她并不在意拉拔落难者一把。
来自璃月的同伴并没有望着那个方向多久,很快他就朝那里迈出了脚步,“走吧。”
没有救人的必要了。
迪希雅当然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这个同路人没有出口的判决,还以为是同伴出于关心而不放心她单独前往:“诶,我单独过去会快一点,快去快回,咱们也好早点绕开这里。”
对方拒绝了:“我能跟上你,”不存在快一点慢一点的问题,“同去。”
事实证明,这个能把她拉出死域的同伴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熟悉的、身体被剪破了个洞的感觉再次黏黏糊糊地把她腌渍起来。
灰败颓涸的世界在试图把他们一并剪进自己没有色彩的镜头里。
她向神明祈祷着,希望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没有被这毫无品味的死域玩坏掉,不求像同伴那铜色的发尾一样依旧油光水亮的,至少也得跟她差不多吧。
……
——可燃烧的心无法点着早已烧净的烬尘。
迪希雅有些焦躁地踱着步,像一只刚刚被鳄鱼咬死了族中幼崽的长鬓虎一样,时不时呲出獠牙来,却不知该向谁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