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和他一桌。”
“那就需要你俩共同努力。”闫老师说罢,挂断了电话。
刘长阳将手机仍在一旁,从书包中翻出一沓演算纸,上面有工整的黑色字迹和潇洒的红色批注,都被他撕碎。
“撕拉——!”他畅意地撕拉,纸的边缘将他的手指画出道道血痕。
他没有停,他要毁灭他的期待、他的希望,他想毁灭这个世界。
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他,尤其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从见他第一眼就被激发的保护欲,讨厌自己和他做朋友的决定,讨厌自己同情可怜他的念想……
讨厌,爱而不得。
将所有纸张撕成碎片,他渐渐平息,疼痛翻涌上来。
十指连心,他痛彻心扉。
钻心的痛让他清醒,他想,李古酌才是那个最委屈的人,从年级第一跌出年级前十,那是多么难以接受啊?
他回想起他见到自己的崩溃大哭和那声微弱的“对不起”,自责与愧疚霎时涌上心头。
“我没有保护好你。”
“咚咚咚!”刘长阳没有心思搭理来者,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高霜推门进来,首先入目的是满地的碎纸,然后才是蜷缩在角落的刘长阳。
“你班任给你妈打电话,说你因为无法和某个同学一桌而不开心。”她的声音依旧悠扬清婉,不知不觉就打开少年心扉。
刘长阳转头瞥了她一眼,努力挤出恶狠狠的声音,“明知故问。”
“是上次提到的那个男孩吗?你为什么执着于和他一桌呢?又或者说,你为什么、拼了命地对他好呢?”高霜柔和地说道,随后语气变得强硬,一字一顿,“刘长阳,这不像你。”
“……他不一样。”刘长阳在和风温柔中,将心底柔软尽数展示。
高霜毕竟是心理学毕业,循循善诱,“哪里不一样呢?”
刘长阳扭过头,望向窗外的星星,沉思良久,“那双眼睛……太清澈,又太深邃了,就好像,拼拼凑凑一副坚硬外壳,把真实的自己保护在里面。他太苦了……我想保护他。”
“只是保护吗?”
“那、还有什么?”
“你想怎么保护?”
刘长阳思索了一会,“我不知道。”
月色低沉,刘长阳在荒凉的月光中看见那双手。
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皲裂与干枯,不属于学生身份的黝黑与老茧……
生人勿近的梳理和冷漠,不卑不亢的自尊和自重,独自咬牙挺过的黑夜和痛苦……
他活得,真的太苦了。
“我想把那个佯作坚强的小孩一把搂在怀中,告诉他——”
“我在。”
“有我在你的身边,所以,放声痛哭吧,尽情宣泄吧,没事的,我会帮你、陪你、爱你,你只需要,野蛮生长,肆意张扬。”
“……你做不到。”
刘长阳的肩膀小幅度地耸动,他一愣,抬头对上高霜的眸。
那双眼睛,一样的深邃,只是平添几分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