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反复收缩与扩大,她拼命挣扎着,嘶哑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一连一声地重复着,自己要去找人,明明已经破碎到了极致,一堆人却没办法摁下这样一个她。
扎在手上的输液器已经被挣得七零八落,血渗出来,如她此时的情绪一样狰狞可怖。
北野怎么劝都劝不住,眼看她疯了一样抓自己头发,伤害自己身体,她最后终于拔高音调,朝好友吼出了那句最痛,最刺骨的话:“江闻汀,你清醒一点,易兰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
第49章第49章
尸检结果的第三天,云山疗养院的祁红玉祁院长前来认领尸体,而江闻汀,却连踉跄着来这里把她接回家的资格都没有。
“江江……”
北野跟沈京澜陪她过来,可是一个不小心,人就跑没影了,两人急忙追上去时,江闻汀就挡在那块白布面前,不哭不闹,也不掀罩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小江啊,我知道你跟我们兰兰关系好,但是这孩子命薄,我也是心疼得紧……”祁红玉假意用手掩了下眼睛,难过得说不出话。
江闻汀表情木纳,目光盯着眼前人一张一合的唇瓣,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又好像不是。
北野过来,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江江,听话,我们就是过来送送易兰的,不要让院长为难好不好?”
江闻汀被她抱着也不反抗,呆滞的目光从院长唇上落下,下移到盖着的那块布上,她喃喃:“接易兰回家,我们的家。”
没有哭,没有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两位好友眼眶潮湿。
“江江,”北野哽咽着将人抱紧些,拍着她瘦弱的脊背安慰,“别这样江江,让易兰走得安心一点好吗?”
“不要,”江闻汀摇头,语气软软的,“我都给她买礼物了,白金钻的,很漂亮,很漂亮的……”
她说着将盒子打开,白金钻耳钉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将它凑近一点,给北野看,不停地强调:“这个系列的价位你知道的,很贵,很难买的是不是?”
北野被她弄得泪流满面,她咬着唇点头:“嗯,很贵,很难买,我知道,我们江江对易兰很好,我们知道,易兰也知道。”
“不,”江闻汀摇头,语气平静而温和,“她不知道,她气我在她生病的时候跑去国外领奖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我给她打电话,她不理我,我打了很多个,她一直都不理我。”
“没有,没有的江江。”北野难过地抱紧人,再怎么急切真诚的语气,在此刻却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江闻汀干涩的眼睛里却是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沈京澜上前,手搭她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语气低沉而有力量,“江闻汀,你要听话。”
要听话。
听话的江闻汀,一路跟到了火葬场,提线木偶一样,同其他人一起在炉前观察厅瞻看火化进程,别人鞠躬她鞠躬,别人悼念她悼念,最后有人宣布遗体火化开始,然后她亲眼看着她的遗体被推到火化间,入炉,焚烧,化为灰烬……
这样的场景她熟悉,几年前,母亲就是这样操作的,那个时候的她,是以家人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此时此刻,看着同样重要的人离开,她竟然连个身份都没有。
火化仪式结束,她被好友搀扶离开,从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样致命的打击,北野和沈京澜一度以为好友会挺不过来,谁知道江闻汀第二天就开始接广告了,镜头面前,她依然璀璨夺目,仿佛不久前离开的那个人,就只是一个普通疗养院的病人,跟她没关系。
北野沈京澜为此很是担心,只有小如,内心隐隐窃喜着,她最近行为有点奇怪,易兰火化她没参与,江闻汀情绪不好她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变着法地往她跟前凑。
北野以为是她因为小如的事情自责,还私下里安慰过好几次,但是她们不知道,那人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午夜梦回时,总有一双看不清光的眼睛盯着她,她不敢面对,同样不敢面对的,还有江闻汀那双含着泪痣的桃花眸。
妒忌消失,汹涌的爱意被愧疚压抑着,她再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无法面对所有人。
两个星期过去了,江闻汀生活轨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开始像以前一样忙碌,对谁都很温柔,对谁都一副笑脸,品牌方代言接了一波又一波,先前爆火的《城春草木深》据说要开第二部,她毫不犹豫地去争取。
小如作为助理兼经纪人,为此也是全力以赴,时间仿佛可以抚平一切,只有在漆黑的角落里,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色里,所有的好转似乎又倒回到最开始。
江闻汀最近失眠严重,偶尔睡着一下,就会被梦境困住,梦境里有一个很熟悉的女人一直喊她阿汀,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很绝望,有时候又充满爱意。
爱恨交织,她看不清她的轮廓,但从梦境里很多人对她的称呼中,她隐约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将军,夫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还要继续关着吗?”
那女人,最近好像把她关起来了,派了好多人看守,还把她的称呼也换成了“夫人”,什么夫人,她才不要当她的夫人,她有喜欢的人,她有易兰,生生世世,她只有她,她才不要当别人的夫人。
“江闻汀,你绝食一天,你北凛那些俘虏就会跟着饿一天,你要是死了,她们必然也跟着你陪葬,所以你想清楚!”女人薄唇勾出一抹冷笑,寒到彻骨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又开始折磨她,修长的指尖掐着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唇齿,碗里的白粥往她嘴里灌,呛得她直咳嗽。
反抗都没有力气,只有汹涌的眼泪一股接着一股……
“江闻汀,江闻汀你没事吧?”隔壁小如听到动静,猛地冲进来,摁着她的肩膀呼叫,她却只是剧烈地咳嗽着,心肝脾肺都要呕出来一样。
“江闻汀,醒醒,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小如声音里参了哭腔,江闻汀咳一阵,从睡梦里晕过去了。
那一夜,她被送进了抢救室,千辛万苦才捡回来的半条命,第二天又被她折腾,拍广告,接代言,出席各种活动,病白的脸被妆容遮掩着,桃花眸依旧潋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