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是你这副身躯赐予我的伤痛苦难,我忘不掉,也不会忘!”
“如今我赴死,也只是因为我活腻了,这世间对我来说本来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谢微远似是气急,他喉头梗塞,像是心头压抑着沉甸甸的苦果,声色咬碎:“你真是……这样想的?”
“千真万确,我恨透了你。”
他的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疼,却不忘告诉祁昭宴:“劳烦祁宫主将他带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谢微远冷冷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他漠然转身,就像真的放弃了沈云烬一般,瘦削的身影隐没入黑暗中,彻底失了踪影。
沈云烬望着那道背影,又想起生辰那日,落在谢微远肩上的梨花。
记忆中,他总是看着这人的背影。
师尊在他前面走着,他亦步亦趋跟在师尊身后,只能触摸他遥不可及的一抹雪白衣角。
可惜,那日他没等到谢微远给他一句祝福。
以后估计也听不见了。
祁昭宴叹息一声,眸中似有不忍,最后还是离开了。
穆枫欲言又止,可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也跟着司千陌离开了。
他看着一个一个陷入黑暗的背影,就像是走马灯般,回想起在他生命中陪伴过他的人,也是这样慢慢走入黑暗中。
温玉竹满脸鲜血潋滟,死在他怀里。
沈江临在他面前魂飞魄散,化为灰烬。
如今,谢微远也离开他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将是如何,也不知道神印能否再次将他救回。
但只有他留下是最好的选择,他还可以再赌一把神君之力会护佑他。
若是护不住,也就罢了,至少他不会愧对于任何人。
血祭森森,一滴一滴落在阵法之中,现出诡异血光,他的血色渐渐褪去,恍惚间,意志不再清晰。
他一点点感受着生命力从体内流失,渐渐趋于平静,寂寥。
沈云烬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或许等到血液流干,魂魄不在,下到阴曹地府时,他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说起来,他刚刚如此激怒谢微远,那人不会连张纸钱都不肯给他烧吧。
那他还真是够凄惨的,生前来人间吃不饱穿不暖,死了去阴曹地府还得穷酸过活。
“唉……”
还真是人之将死,他都开始胡思乱想了,如今只能祈祷师尊他们能找到出去的法子,不会和他一样困死在这。
沈云烬半阖着眼,坐在地上,浑身虚软无力,强撑着将血滴入阵眼之中。
周身已有几个魔灵在他身侧徘徊。
那些灰暗色的魔灵就像是人死后孤寂的灵魂,在半空中不知进退地胡乱盘旋,不知在贪恋何物,不知在思念何人。
流血这么久了,胸腔内的神印却还没有反应。
是不是陵光神君也觉得他软弱无能,不配拥有他的神印,再也不肯护佑他了吗……
沈云烬呼吸沉重起来,他好困好困,像是看见了温玉竹将年幼的他抱在怀中,温声唱着童谣。
女人的声音像是隔着山川湖海,故人岁月,遥遥传来,在他耳畔回响:
“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拉响弓,骑大马……”
他缓缓躺倒在血泊中,墨发浸染着血水铺散开来。
幸而穿着黑色的衣衫,被血浸染后看起来也只像被水淋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