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开口,你倒好,主动提了。要我说你真不够意思,成婚这样的事怎么也不通知一声,你若送来帖子知会,凭你我的交情,我怎么也当来贺上一句。」
崔司淮闻言,摇了摇头,语气虽是抱怨他不够意思,面上却并未有多少遗憾之色。
「司天监如今百废待举,该是事务繁忙,崔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抽身来此,陛下可知否?」
「这招没用。」崔司淮往凳椅上一靠,眼也不眨地道:「我来櫟阳,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听闻你们成婚,特意让我来传个话,祝贺你们新婚愉快。」
季紓指尖一凝,儘管心中早有预料,可听见靳尚的名字,心中未免有些古怪,口中抿了一口的茶顿觉颇涩,很快放下。
「只是为了道贺,不必要吧。」
「你动作这么快,很是反常嘛。毕竟,你也算是帝京着名的铁树啊,谁曾想这一朝开花,超前进度。」
崔司淮挑了挑眉,出言揶揄,他抿了一口茶,视线在季紓脸上停顿许久,仔细端详,最后仍是问了出口:「不过说真的,我也很好奇,你这么着急成婚,是真的非她不可,还是……」
崔司淮凝望着他半晌,陡然出手,一隻手揪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扯。
季紓别开脸,衣领之下露出一片雪白肌肤,而在那对精緻的锁骨处,赫然有一枚殷红的曖昧印记。
齿印小巧,是深深的咬痕。
崔司淮望着那枚清晰的红印,半天没说出话来,「……你有点太令我惊讶了。」
谁能想到,素来端正持重,守礼雅正的季紓,竟也有与如此曖昧的色彩掛鉤的时候?安知这些年,慾念没有潜滋暗长,无形中缠绕着他,将他拖下深渊?
季紓垂眸,将衣领拉好,默不作声。
他这般淡然,既是无言以对,更像是种默认。
崔司淮不得不敛容,正视起眼前的人来,沉声道:「你要做什么,我自然管不了你,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季紓默然。
「异世之人。」
是个轻描淡写的、肯定的语气。
崔司淮缓缓开口,吐出这四个字,果不其然见到眼前的人身子一僵,「我先前和你说过,凌思嬡或可对应朱雀星的星命,然自新帝登基后,却又发生了变化,客星伴朱雀而生,如今帝星復明,客星却闪烁不定,有衰弱之势……若客星是为新朝更迭的变数,那如今大局已定,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季紓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早在靳尹的登基大典前夜,崔司淮就和他说出自己的推测,凌思嬡的命星不是朱雀星,而是朱雀旁一颗伴随而生的客星。
客星出天庭,有奇令,司天监第一次观测此星,是于册封太子前,当时“凌思嬡”的行跡变得古怪,正是凌思思穿越过来之后,想来是她的出现才造成了变化。
只是,谁也没有将凌思嬡与那颗突然出现的客星连结在一块,直到凌思思与他们共谋一切,却选择放弃她原本唾手可得的后位,与季紓远走高飞,崔司淮这才有了隐约的猜想。
客星出无恆时,居无定所,忽见忽没,或行或止,不可推算,是命运洩漏的一点意外,亦是唯一的变数。
而凌思思,便是那不可预料的变数。
她性情大变,行事异于往常,似乎知道了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能够提前找出应对之法,也能成功破局,她看似被动,但其实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切都围绕着她而行。
一个人的变化不可能如此之大,唯一的解释就是,“凌思嬡”不是凌思嬡,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来自更远的地方、站在更高一层的人--
异世之人。
「她迟早要离开,你陷得越深,最后受伤的只有你。」
在他看来,凌思思不过是来自未知的异世之人,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她从不属于这里,短暂的喜欢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桃花色的幻梦,不足以深烙心底,弥足珍贵。
但季紓不同,他行走于黑夜之中这么多年,雪藏真心,这样的人若愿意为了什么人破除寒冰,那便是仅此一人,永不更改。
季紓眼睫轻颤,面对崔司淮的疾言厉色,依旧面容平静,道:「我和她既做出选择,她于我便是经年妄想,从不后悔。就算最后她会离开,但我还是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灿若骄阳的凌思思。」
崔司淮神情微动,「你着急成亲,是因为怕她知道,可她有选择吗?在我看来,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