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年幼,许多现在看来大过天的事情,多年之后只不过是漫长人生中最轻飘飘不过的一件事。二十年后的杜鹃和谢小小,大概率会连他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
回到屋内,一切静悄悄的,他看了一眼,温鹬侧身睡在内侧。
祁染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一切正常,才合衣睡了。
头几日温鹬总会往他怀里钻,祁染抱着个人终究睡姿不好,第二日起来总会浑身酸痛。今夜温鹬难得破天荒地先睡了,祁染也顺理成章睡了多日来的第一个好觉。
梦里,他听见有谁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对不起。
二三日过去,温鹬的身体果然好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直缠绵病榻,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伤口也开始愈合。
午膳时,祁染检查他小臂的那一处上,那块碎片嵌得太深,当时夹出来时好悬没有将伤口弄得更差。
他叹了口气,“当真是要留痕迹了。”
温鹬微微抿唇,“留了疤,先生会不喜欢吗?”
祁染一怔,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便要带疤。”
温鹬仍是有些闷闷不乐,祁染见他如此在意容貌,只好开解他,“一点小痕迹,不碍事的,想来对将来姻缘也是无妨碍的,莫要挂在心上了。”
杜鹃端着碗,看了眼温鹬,脸上懵懂划过一分若有所思。
谢小小在一旁也不是很高兴,“今日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他观察好几日了,明明温鹬好了之后祁染没有再像之前那般终日疲累,但脸色仍旧不太好,饭量竟然是一日比一日少,如今不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祁染叹口气,“不是你的缘故,大约是入夏了,天气炎热,胃口小些。”
他这几天的确不太能吃得下饭,不知是否是暑热的缘故,昨日晚间吃了两口,夜半竟然堵得慌,起来吐了个干净。因为不想几个小孩担心,便没有说过。
杜鹃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
今日便是宋璋上京的日子,祁染原本想叫宋璋一起吃个饭,奈何宋璋说要去和老师拜别,便没能一起。
杜若耳朵最尖,遥遥就听见车轮骨碌骨碌的滚动声,立刻放下碗,“宋璋哥哥回来啦!”
祁染也赶紧起身,带着温鹬一起去小巷口迎宋璋。
宋璋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见到几人面露不舍,“这便是辞别了,只愿来日如约,乾京相聚。”
杜鹃舍不得他,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才轮到温鹬上前,“学生送别夫子。”
宋璋嘱咐他许多,又拉过祁染低声,“原本老师也与我一道来的,只是他不喜人多,先一步去了我那儿。染兄可先行让小雨去拜会拜会。”
祁染与温鹬说了,温鹬又和宋璋说了一些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去了。
剩下两个小孩在一旁你一句我一句想象乾京盛况,宋璋得空与祁染执手切切交谈,说了不上几句,便面露犹豫之色。
祁染问他,“璋兄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挂心的事?”
宋璋看他两眼,从头看到脚,才叹息一声,“染兄这些日子也瘦得太狠了,头几日我以为是照顾小雨的缘故,怎么这几日仍不见转好,反而更消瘦了。”
祁染一听是这个,放了心,不大在意,“夏季日头毒,也是寻常事,璋兄也要照顾好自己。”
宋璋还是目露担忧,端详着祁染。虽说夏日人是会消瘦些,但也不见像祁染这么瘦下去的。
他与祁染初见时,祁染便是清瘦体型,但看得出来结实强健。如今竟是形销骨立,便是跟话本子中的多愁多病身也比得了。
风一吹,宽大的青色袖袍空荡荡地飘着,整个人仿佛也能被风吹散。
第59章今日阴‘知雨,我叫知雨。“……
宋璋思量再三,将祁染拉到一旁,殷切嘱咐了好些滋补的方子,随后又是一阵犹豫。
祁染看得奇怪,“璋兄这是怎么了?”
宋璋这才开口,“我心里揣着一件事,总拿不准该不该和染兄说。只是如今眼见别离,却也不好瞒着染兄,只是染兄听了切莫动气。”
祁染和杜鹃谢小小一起,直到宋璋的马车看不见影儿了,才转头往回走。
日头太烈了,又因为方才从宋璋听说的事,他头昏脑胀,走了几步路,竟有双眼发黑的感觉。
“小小,鹃鹃,你们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鹬儿和夫子如何了。”
祁染昏昏沉沉走到宋璋旧居,还未来得及踏入小院,先听见一阵叮咣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