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裴朔就收拾了东西,白泽从外头买了辆马车,兴高采烈道:“二爷,你昨日说的那个祝大夫死了,说是家里遭了贼,抢了财物,害了人命。”
“什么?”裴朔还在收拾行囊,闻言皱了皱眉,难道是谢明昭找人杀的?可谢明昭不是这种滥杀无辜的人,何况祝大夫还是他们俩的救命恩人。
外面官府贴出了告示说是小偷夜潜药铺盗取财物,结果被祝大夫发现,小偷为了自保只能痛下杀手。
裴朔临走前还去上了两炷香,有些惋惜祝大夫就此殒命。
随后白泽驾着车出了小镇,一路南下,快马赶了数日的路程才抵达沅陵地界。
出了沅陵,再行一个时辰,便是桃水村,多年不见,桃水村依旧如故,裴朔带着他们绕到荒无人烟之地,三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裴朔走在最前面,谢蔺和白泽紧随其后。
阴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连空气变得愈发清冷诡异起来,似乎坐实了[桃水村闹鬼]的传闻。
突然,裴朔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谢蔺和裴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坟头如同雨后春笋般林立,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一座坟前都插着一根简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逝者的名字。有些木牌已经腐朽,字迹模糊不清。
裴朔的嘴唇微微颤抖,“桃水村,三百八十二口人,俱在此处。”
桃水村大火后,官兵派人处理村内的尸首,全部抛到了乱葬岗,是他和柳家兄弟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将尸体背出来挨个埋葬的,没有办法背出来的,他们就只能立一个衣冠冢。
裴朔的双瞳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他的表情异常平静,他缓步走向最近的一座老坟,轻轻抚摸着木牌上的字迹,这座木牌是桃水村的村碑,用的是百年桃木。
“你还记得他们吗?”裴朔看向白泽。
白泽的只觉得双目一阵眩晕,瞧着那些坟头各个都像是地狱间扭曲的恶鬼,像是要来向他索命,他踉跄倒退几步,随即扑通一声跪在裴朔面前。
“我没有动手。”
“真的,二爷,我发誓我没有杀任何人,我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废了我的腿,当时我晕死在院子里。”
裴朔知道那晚白泽没有动手,否则他早就亲自动手报仇了。
那日郭祈把他丢进村子里后,为了羞辱他,特意指了一个小孩儿追杀他,这个小孩儿就是白泽,而在被他废去一条腿后,又被柳二郎砸晕,彻底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裴朔突然掀袍跪在村碑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余光瞥向白泽,白泽注意到他的眼神,也恭恭敬敬地对着村碑磕了三个头。
“我本应该当着众位乡亲的面杀了你。”
白泽一怔。
“但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能杀你,况且接下来还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白泽连忙一喜,“我都答应,莫说三件,就是三百件,我都答应,只要二爷别赶我走。”
“第一,我要你挨个向他们磕头道歉忏悔。”
“是,我愿意。”
裴朔抿着唇。
白泽来桃水村那年不过八九岁,是最容易走上歪路的,一切的罪责都在郭祈。
“第二,我要你助我铲除郭党。”
“第三,我要你发誓,从今以后,手上不可以再沾惹任何无辜之人的血。”
“我发誓。”
“我当着他们的面发誓。”
白泽眼泪断线似得往下掉,手指死死抓着地上的黄土,头重重地磕在每一个墓碑前。
山风呜咽,卷起地上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
“裴朔……”
谢蔺蹲下身抱住他,试图想安慰他,可搜刮尽所有安慰的词都觉得太过于苍白,以至于他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
裴朔眼底噙着泪水,一颗眼泪忽然落下,落在谢蔺后颈,顺着滑进了他的衣衫。
裴朔抬眸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贺仓,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儿,你帮我扳倒郭家,我把它给你。”
谢蔺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把裴朔抱得更紧了些,“裴朔,我想帮你,绝不是为了你手里的什么东西。”
“我的本名不叫裴朔,怀英才是我的名,是裴大人帮我改了名字……”
“你和裴大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