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朝他颔首一笑。
掀开茶盖,里头叶片扁平带毫、嫩黄似玉,茶香扑鼻,是裴朔前所未见过的好茶,原来对于裴府来说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庄子外头响起了马蹄声,急匆匆地进来几个丫鬟仆人,瞧见裴朔后视线立马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
“小的们给二爷磕头。”
说罢齐刷刷地朝裴朔跪了一地。
裴朔到底是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当即被吓了一跳,那个机灵的小厮磕完头便上前扶过裴朔。
“二爷,快上车吧,老爷和太太都在家里等急了。”
裴朔被簇拥着上了一辆黄花梨木的马车,车身的帘子都是柔软的丝绸做的,用料比他身上的衣裳还金贵,车内宽敞明亮,还备了茶水小食,丫鬟仆人在外跟着马车缓缓行驶。
原来这就是京官的派头。
连青州的太守都没有这样的繁华。
马车进了京,裴朔第一次掀开帘子静静打量北祈的京城,车水马流,建筑高耸,街市繁华,地摊儿上摆着很多裴朔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史书上写北祈盛世繁华,从前的裴朔不屑于顾,如今他倒是有几分信了。
只不过这所谓的盛世繁华只存在于京都,不存在于民间。
马车从偏门进了裴府的院子,有小厮递了凳子,裴朔慢慢下来,院子里小厮丫鬟站了两排,各个低眉顺眼,裴朔走了两步就瞧见了屋里头端坐着的男人。
那穿着赤色团鹤官袍的男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场便能吓得人大气不敢出。
裴朔安安静静地上前去,甚至没能抬头瞧上对方一眼,旁边小厮戳了戳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二爷,快给老爷磕头啊。”
裴朔这才慢吞吞跪在地上,简单地磕了一个头,脑子里想了许多称呼,但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没敢多说一个字。
“上前来。”上首的男人终于发话。
裴朔起身上前几步,在裴政面前缓缓跪下,他的下巴被人牵制住强迫抬了起来,裴朔终于看清了这位京官的脸。
他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难怪崔舟说好看的人最容易官运亨通。
“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
裴朔下意识和他对上视线,好似自己马上就要被人看穿,那双浸淫官场多年的眼睛,不同于郭祈的盛气凌人,不同于李溪之的满腔正气,这是一双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的眼睛。
老狐狸碰见小狐狸。
小狐狸败下阵来。
“你不是我要的人,赶出去吧,叫刘孝进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挑的人。”
裴政松开他,戴着扳指的手已经端上茶盏,那双手是常年握笔杆子的手,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青葱玉白,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世家姿态。
裴朔没有料到,自己刚进裴府这么快就要被赶出去,可他的身份分明没有被拆穿,那句[你不是我要的人]是什么意思?
“父亲。”裴朔在被拉下去前准备拼死再搏一把。
然而这个称呼却叫裴政动作一顿,他挥手屏退了刚要上前的仆人,一双眼睛再次打量上裴朔,半晌终于问道:“你是谁?”
“我是裴宣。”
“你不是裴宣。”
“我就是裴宣。”裴朔摆明了咬死不认,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裴宣。
“裴宣不是我的儿子。”
裴朔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乔宣对他有所隐瞒。
也对,他和乔宣毕竟是萍水相逢。
裴政双眸已经眯起,手指把玩着刚从裴朔身上扯下的玉佩,眸中泛起了杀意,“你杀了他,冒了他的身份。”
“没有!我没有杀他,他是被土匪所害,玉佩也是他给我的,我只是一时起了心思才想要冒充他。”
裴朔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