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洗道:“不要说得如此不堪嘛。”
林佩道:“别人私事我不管,相府选址要由工部禀奏陛下,你说的不算。”
陆洗再喝一小口汤,似不经意道:“我说话素来算话。”
林佩道:“你。”
调羹碰着碗底,清脆一声响。
碗里的汤摇晃起来。
“知言,有些事你不明言,那是你的风骨,你的气节,不代表我就该装聋作哑。”陆洗握住林佩的手腕,轻轻地按着,“金陵多少旧族不愿离开故土,你呢,街口那家米糕从小吃到大不换口味,你其实也恋旧,却还要以一张无私的面孔去劝别人搬家,真不容易。”
林佩试着抽一下手。
陆洗立刻握紧,不让他抽出来。
陆洗继续说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姑娘远嫁他乡,看着十里红妆……”
“这什么比方,驴唇不对马嘴。”林佩道,“我根本不是为了你才答应迁都,我是为陛下的远志,为阜国的前景。”
“虚话都不必说。”陆洗道,“事实是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远嫁他乡’。”
手松开了。
“陆余青。”林佩撇过脸,把衣袖重捋一遍,“有的时候你真是自作多情。”
“世上谁对我好,我心里都记着。”陆洗道。
汤水渐渐恢复平静。
林佩嘴上不饶人,心中其实是暖的。
他忙于操持大事,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家里,也不光是他,许多随迁官员私下也有这方面的困难,若能得一个人居中联络帮忙安置家小,着实省心不少。
陆洗就是做了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很有人情味。
“我和大哥商量过,家眷要带,否则就没人会相信这次迁都是长久之计。”林佩一点一点吃净小碟,“但母亲年迈,毕竟行动不便,最好等那边安定下来再接过去。”
陆洗把汤喝到见底,放下碗道:“让张济良先把长安街的相府置下,再在锦华坊给魏国公留二百亩地,地契和房契办完就拿给你,你看如何?”
林佩道:“麻烦你了。”
陆洗笑道:“别见外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林佩道:“什么?”
陆洗道:“济南府相会的时候,穿我送你的玄狐氅好不好?”
林佩道:“二月的天,太热。”
陆洗道:“往年二月初济南的雪都还没化呢。”
将寝,二人洗漱之后往卧房走去。
陆洗合拢屏风:“我从没看你穿过,想看你穿,就一次。”
林佩去关窗:“敌国拿来的东西,我不要。”
陆洗道:“都说了处理过了。”
林佩道:“一经过你的手更不干净。”
一阵风吹来,霜华从松叶间落下。
窗户缝里发出尖细的呼声。
只有陆洗知道——在他面前,林佩的清冷和柔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冰,轻轻一戳就会碎。
窗关紧了。
风声被拒在外。
陆洗抱着他:“还是嫌弃?”
林佩回头斜睨:“不穿就是嫌弃,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