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檀的脑中一片混乱。
朝野皆知林佩和陆洗相争多年如水火难容,可眼前的场景又在暗示他——两人曾经在此度过一段和谐美好的时光。
“你受陛下之命势必效死尽忠。”林佩草起一块鹿皮,沾上些许淡酒,“但是比起效死尽忠,你现在更想立功,你想在陛下面前证明自己有用。”
高檀止步。
他见后面的假山石、凉亭、曲桥上闪过几道人影,知此间看似只有林佩一人,实际是戒备森严。
“我年长于你,倚老卖老奉劝你一句话。”林佩道,“想立功,把你搜到的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拿到陛下的跟前便是头功。”
高檀道:“倘若我偏偏添了一两呢?”
林佩也笑道:“但凡多添一两,这份头功将来就会化成白绫来索你的命。”
高檀色变。
“你的职责是监察百官,只有得到陛下的信任你们才有权势。”林佩一遍擦拭指印一边解释,“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篡改事实,自己毁掉陛下对你的信任。”
高檀指着园中的花木:“可是你们这又算是什么?后园私会,密谋朝政,欺君罔上!”
林佩道:“你可曾亲眼见过我与陆洗私会?就算私会了,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密谋朝政欺君罔上?我们至多是一起赏花赏月,哦对了,还一起养几只小狸奴。”
高檀道:“大胆,如今整座京城都在神机营的掌控之下,在陛下的掌控之下,待我到陛下面前禀明此事,办完陆洗下一个人就是你。”
林佩道:“看来劝是劝不动了,请便吧,你可以试一试。”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高檀甩袍便走。
林佩用松脂养过弦,招呼童子来收琴。
墙倒时扬起的尘埃再一个多时辰之后才落地。
*
御书房内的铜漏滴着水。
朱昱修在书架前徘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玉带。
金铃一声响。
高檀步入屋中。
朱昱修抬起头:“怎么样,有结果没有?”
高檀道:“启禀陛下,历时两月,镇府司、三司共抄没陆洗及其亲信财产近一百万两。”
朱昱修道:“一百万两?”
高檀道:“近一百万两。”
朱昱修道:“那就是不到一百万?”
高檀道:“是,呃,也不是。”
朱昱修道:“朕不喜欢这样含糊不清的说法,像在冤屈好人。”
高檀道:“陛下,所有查到的账册上的数字加起来……共计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朱昱修笑了:“什么?!”
高檀道:“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正好是这数。”
春雨渐歇。
一缕微黄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御案上。
高檀感到气氛有所缓和。
“真不愧是朕的右相。”朱昱修抱起猫儿摸了摸粉色的爪垫,唇角微扬,“这天地间的规矩都奈何不了他。”
高檀道:“陛下,还有一事臣觉得十分重大。”
朱昱修道:“什么事?”
高檀犹豫片刻,道:“臣等查抄右相府邸之时发现了一堵墙,墙推开,发现右相府邸和左相府邸的偏门之间只隔着一户人家,而这户人家的地早被他们买下来,私建了一座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