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烈阳炙烤着地面,树上的蝉鸣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京东长安街末尾的宋府内,此时却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
廊下的鹦鹉似乎感应到主人低落的心情,闭上了嘴巴,蔫蔫地缩在笼子的角落处。
鸟笼旁边,年近五十的宋大人不顾形象地坐在门槛上,胡子耷拉,挺了一辈子的脊背此刻也弯了下来,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他咬着牙,右手重重地捶了一下门框,无奈地说:“我真没想到,圣上做事竟这般的绝情。”
宫里前来宣旨的内监刚走不过一刻钟,圣旨上说封他的女儿为正七品才人,择日进宫侍奉当今圣上。
正七品才人,是官员之女入宫为妃时,等级最低的位分。他如今已经坐到了三品大员的官位,他的嫡女入宫,圣上竟然只给了一个没有封号的才人位分。
看着低落的父亲和沉默的母亲,巧儿张张口,想劝他们想开些,话还没出口,就听见母亲埋怨父亲的声音:
“我当初就说这个主意不行,你偏偏说圣上耿直是个好人,非要把巧儿送进宫。现在好了吧,才人,圣上这不是在明晃晃地借着巧儿打你的脸嘛。就可怜了我的巧儿,被你无辜连累不说,还要受这等折辱。”
宋夫人抱着巧儿,越说越气,最后气的她心疼地呜呜哭出声来。
纵然往日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听着妻子的斥责,脑中想着女儿以后的惨状,宋大人此时此刻也是哑口无言。
巧儿轻拍母亲安抚,抬头又看到父亲歉疚的眼神,巧儿笑道:“没事,圣上后。。。。。后宫没。。。。。没妃嫔,我进宫就是老。。。。。老大。”
她是真觉得没关系,不就是进宫当个才人嘛,天又没有塌下来,前路往哪不是走。可爱女如命的这两人,哪听得进去她的劝解。
宋夫人哭了一阵缓口气,从巧儿的肩膀上抬起头,又瞪着宋大人,“都是你!如果平时你为人圆滑一些,圣上不那么讨厌你,怎么也会给巧儿一个贵人的位分,何苦现在,连带婢女进宫的资格都没有。你让巧儿日后如何自处!她一个人在宫里,可怎么活啊!”
眼看她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巧儿伸手想拂去母亲脸颊的泪,宋夫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进宫求见太皇太后。”
宋大人警惕地道:“你求她干什么?”
宋夫人道:“还能干什么,求她照拂咱们巧儿。”
太皇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皇祖母,自从先皇驾崩,太后也跟着殉情之后,一下子失去儿子和儿媳,太皇太后病了好一阵,就连身体康复之后也是久居深宫,鲜少露面。
从前巧儿跟着母亲入宫赴宴,每次都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连句话都没和太皇太后说过。听父母话里的意思,巧儿想问,咱们家和太皇太后有关系?
可惜她说话结巴,宋夫人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巧儿还没开口,宋夫人就已经走到了门边。
宋大人想去拉她,“哎呀你别去。”
宋夫人甩开他的手,“你今日要和我一起去,我感谢你。要是想阻挠我,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知道的,为了巧儿,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宋大人的手在半空中犹豫片刻,而后坚定地道:“我与你同去。”
巧儿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结果右脚刚迈出门槛,就见前面宋大人和宋夫人同时回头,默契地说:“你在家等着。”
巧儿默默缩回右脚,点了点头。
心中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家果然和太皇太后有关系。
等到大哥宋策之回府的时候,巧儿开始缠着他,问他们家和太皇太后的渊源。
宋策之和整天只知道撞柱子死谏的父亲不同,他为人圆滑长袖善舞,极其擅长经营不同的关系,从皇亲贵胄到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情。
耐心地听完巧儿的问题,宋策之罕见地摇头:“咱们家?没有吧,我没听爹娘说起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