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吗?
……
莉莉安娜没想到格里菲斯可以问得这么暧昧,有种无形的介质像蜜糖的粘液在他们所处的空间之中蔓延。
其实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如果他一语不发跑去她的房间倒头就睡,莉莉也不会阻止的。
可是他偏偏要“征询”她的意见,那副口吻简直不像在问他能不能借用她的床,倒像是在邀请她上床。
这下莉莉安娜僵持在原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总感觉格里菲斯看过来的眼睛太狡黠,目光如有实质,灼灼烘烤着她的耳垂,毛细血管发热扩张。
格里菲斯却像是误解了她的沉默,话题隔靴搔痒似的绕到白天不告而别的事情上。
“抱歉,你一定还在生气吧……我保证不会再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他说着,慢慢朝她走来,“莉莉,你也休息一下吧。保持体力才有精神和我一起行动。”
太超过了。格里菲斯的表现令她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闭了闭眼,感到耳朵还在充血,热量急剧增加,以至于耳廓的软骨传来了轻微的刺痛。
格里菲斯更是不忘给这份窘境火中送碳,只见他微微屈膝让视线与莉莉平齐——他实在比她高出不少。
而后,他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你怎么还愣着?过来嘛,莉莉。我们明天就走。”
他像是哄小孩子那样,两根手指并拢竖在额头前比划着“发誓”的动作,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趁你入睡时丢下你的。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握着我的手。”说着,他一只手掌心朝上对她伸出来,摊开并弯了弯手指。
不得不承认,格里菲斯的确很擅于洞察人心。他捉住莉莉安娜疑心重的弱点,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她的顾虑。
她甚至觉得格里菲斯那一番话有点儿“你不陪我就休怪我拍拍屁股走人”的威胁意味。
和他同床共枕,莉莉固然不好意思。可是一想到这根救命稻草真的有可能溜走,莉莉立即牵住了格里菲斯,并且将五根指头从他的指缝之间挤过去,牢牢地锁住他青筋隐约的骨节。
格里菲斯的想法倒是不为而知。昏暗的油灯下,莉莉只看到他侧身的轮廓修长而笔挺,肌肉匀称,显得背部偏薄,但绝不属于瘦削孱弱的类型。
看着看着,她忽而觉得这一幕很像做梦,又或者说疯狂到有些难以相信。
但这一切正在她面前真实发生着。
莉莉的卧室布局简陋,空间并不大,几乎一转身就是床边。她和格里菲斯肩膀紧紧挨着坐下,几乎同步地仰躺倒在小床上。低矮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
任何多余的遐想都在一刹那无影无踪,极度的疲惫感让她眼皮发沉。
莉莉本以为自己刚伤害了一个鲜活的人,要花上好久才能将这份生活脱轨的失控感平复消化,谁料没过多久就毫无察觉地睡着了。
由于此时屋内的两个人都握着彼此的把柄并且各有所图,这一觉睡得可谓是牢不可破。
双方手拉着手外加十指相扣,生怕同伴跑了。
一夜无梦,莉莉被窗外冲进来的野鸟振翅声吵醒,猛地睁开眼爬起来。
“嘶……”紧接着,鞭伤随着这一串动作牵扯发作,急促剧烈的刺痛横贯背部。
神经猝不及防中过载,就像一块质地硬密的帆布湿水后清脆地崩裂。
“f……”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喉咙里险些吐出无数句模糊不清的脏话,却又硬生生忍住。
格里菲斯也醒了。
他侧身躺在枕边,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面,默不作声时的样子几乎是一尊瓷娃娃,只有眼皮时不时眨一下宣告主人的生机。
对视的瞬间,莉莉安娜就像被一直看穿到后脑勺似的,感到头皮发麻:“嗨……?”
格里菲斯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一只徘徊在她身边的野兽,伺机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他伸出一只手撑着上身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
莉莉注意到那手背上有几个清晰的指甲印,像是她在睡梦里无意识握拳嵌出的痕迹。
木床板吱呀摇晃,控诉人的恶行。她的心不由得揪起一阵微妙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