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
囚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去往监牢的路上,莉莉面无表情地将头抵靠在两个围杆之间,静静感受着车身颠簸。
她的双手还沾着陌生人的血污,夜风阵阵吹过,水分蒸发了一些,残留在指缝间的液体变得冰冷又黏稠。
恍惚间,格里菲斯好像捉过了她的一只手,隔着手绢握在掌心里一顿捏捏揉揉。
那些覆盖着血迹的皮肤终于被抹去了红褐染料,露出了本来淡淡的肉粉色。
后方另一辆囚车上,被揍到昏迷的雇佣兵们也陆陆续续醒来了,浑身筋骨的返痛催生出一片咿咿喂喂的呻。吟,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没事儿的,等捷渡来赎我们。”趁着哀叫声的掩映,格里菲斯凑近莉莉耳边小声宽慰了一句。
莉莉正心烦,心里泛着一股梅雨季发霉又阴干的闷气。
瞧着他在月光下清亮透光的眼眸,忽而很不想搭理他,她别过头不去看那张漂亮的脸,以免自己消气。
他下手也太重了!
莉莉本来是有点儿担心的,觉得鹰之团的大伙还在客房,就他们两个人以少敌多不占便宜。
可还没等其他人赶到,一晃眼的功夫,对面就已经被打得兵器都丢了大半。
剩下的人心生退意双腿打颤,按理说争执到此就可以翻篇了。
谁知道格里菲斯偏偏扭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给人家肩膀关节都卸下来了。这下还怎么能不了了之?
好狠斗勇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
她刚刚可是亲耳听到那些守卫军的人拍手庆贺:一个人头就算三枚裘达银,今晚赚得盆满钵满了!
稍微掰手指一算,她和格里菲斯两个人就是六枚银币。
进城才几天,这花钱的速度让她心惊胆战。
衣食住行,采购军备……莉莉看出来了,但凡和正经事务搭上一点边,格里菲斯就对手下极其阔绰,完全把钱当成身外之物了。
可钱这东西一旦置身度外,消耗起来是真的如流水。
她总有种预感,像这么没有财务规划意识下去,鹰之团将来迟早得面临重大经济问题。
一架马车迎面驶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莉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车前的鞍座跳下一个仆从装扮的男孩,跑过来和守卫士兵说了几句话。
士兵转过身打开了莉莉所在的囚车门锁,不耐烦地挥手赶她:“行了,有人保释你,赶快滚吧!”
这人……是谁?
显然马车不可能和捷渡有什么关系,莉莉迟疑了一下,回头去看格里菲斯,他也一脸茫然。
她思索了一下,总觉得贸然行动不太稳妥,又和守卫说:“我可以不走吗?”
守卫被这闻所未闻的怪要求问得也是一顿,心里直犯嘀咕,哪还有往出赎她都不乐意的犯人?
思想打架一番,最终还是咬死了一个道理:“有人赎你你就走,下车下车!你爱跟谁随便,反正我们囚车不收你了。”
莉莉没办法,压下心中不安慢慢地踏入了月光笼罩的街巷。
下车后她不急着向马车靠近,而是面带微笑地询问守卫:“我的个人物品还需要继续扣押吗?”
她尽可能让语气平淡坦然,像在谈论衣帽别针或者领带花一样说起她的刀具,外加隐晦地提醒一下士兵“赎回”的含义。
不出所料,看她态度这么从容大方,士兵也没有过于纠结,竟然松口带她去收缴了赃物的箱子前:“你自己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