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合道:“小姐还是觉得施意绵是可塑之才。”
“嗯。”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泪滴落的声响。
暄合默然立在黑暗中片刻,转过身子摸索,忽听得案几上嗒的一声轻响,原是摸到珐琅火折子,她指尖微颤,擦亮的火星点燃了烛芯,暖黄的光晕渐渐晕开,先映亮了她悬在半空的素手,继而漫过烛台,蔓延到整个屋室。
而她抬眼再看,宋绥宁已然离去。
母亲已经许久不来她的梦里。
或者说是,她已经梦不见母亲了。
母亲最爱陪她耍玩,说说笑笑,从不拘泥礼节,大多数也只说些晦涩的话来和她饶有兴趣地讲,宋绥宁那时不懂,便只好默默记得,然后悄悄藏母亲的书认字。
“宁儿好生厉害。”
忽然,程江离开始卧床不起,“绥宁,母亲稍有不适,你去姨娘那里好不好?”
小绥宁坚定道:“我哪里都不去,我只要母亲。”
可最后一面便是此时,母亲却还是狠心赶了她走。
最后的最后,她只看到母亲死前的惨状,然后自己彻底性情大变。
母亲的屋室她时常遣人去清扫,日日不歇,这屋虽清清冷冷,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遗物甚至母亲也未曾留下多少,她反复看过许久,聊以慰藉。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绥宁才缓过来,她缓缓抬起僵硬的脖颈,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消失。
她终究出门锁了门。
忽然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宋绥宁木然抬头,只见一袭藕荷色轻纱罗裙的少女手持小灯,踏着欢悦轻灵的脚步而来,那纱裙随着她轻盈的步伐翩然翻飞,宛如初绽的桃瓣,在微风中盈盈舞动,少女明眸皓齿,眼角眉梢都染着掩不住的笑意,两颊梨涡浅浅,整个人像是笼着一层柔和的珠光。
“小姐,这样黑,怎得也不拿灯?”施意绵大概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她见宋绥宁脸色不佳,收敛了神色,满是担忧地歪着头看着她。
宋绥宁道:“没事。”
施意绵却恍若未觉,提着裙摆又凑近了些。她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食盒:“小姐,您要不要吃糕点,我新做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宋绥宁问道。
“哎吆!”施意绵插着腰,好生得意,“我寻了好久呢,您上次不说喜欢吃桂花糕,我特意取了今晨的露水和面,尝试几次才做出来,想您赏脸尝尝嘛。”
宋绥宁皱眉:“你为何又乱跑?”
施意绵委委屈屈:“这怎么算乱跑。。。”
宋绥宁微笑着打断她的话:“我说算就算。”
“哦。”施意绵又献宝似的把糕点捧给她,“那您尝尝嘛。”
宋绥宁的目光屈尊似的落在那方糕点上,新蒸的桂花糕还冒着袅袅热气,金黄的桂花瓣缀在莹白的糕体上。
施意绵见她不说话,也摸不清楚她的心思,撇撇嘴:“好啦,那我就不碍小姐的眼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谁知却被宋绥宁猛地拉住往回拽了过去,施意绵根本没料到宋绥宁会直接上手,她本就身子纤细,这一拉,一下子失了力气,她闭上眼睛,为免受痛苦麻溜地扑在了宋绥宁身上。
那盒糕点则是正巧卡在二人中间,施意绵还真是多亏了它,她才没有完全压在宋绥宁身上,只是堪堪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何时说过不吃了?”宋绥宁垂眸扫过食盒桂花糕,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又胡乱揣测我的心思。”
施意绵装傻:“哦。”
宋绥宁又面色不改补充道:“别有事没事往我身上扑。”
还不都是因为你拽我,施意绵呵呵:“哦。”
宋绥宁朝前走了几步,却见施意绵依旧在原地,她侧目:“还不快过来?凉了我怎么吃?”
施意绵堆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