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继寒终于微笑,眉眼之间有赞许之色。
邵忆文蹙着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是了。
她和弟弟进烛南宗的时候,江玄肃才十岁,那时他们就听说师傅门下有一位很厉害的小师兄,却极少见到他。
只知道他是天赋异禀的掌门之子,四岁开丹田,六岁通经脉,掌门对他要求极高,在白玉峰的峰顶给他修了栋阁楼,让他独自居住其中,勤加修炼不受干扰。
小小年纪就拥有一处独立的住所,旁人总会艳羡,可是……
掌门没有给他修下山的路。
白玉峰形如刀削,如一块竖立的白玉,四面皆是嶙峋岩石,若想用寻常的方法攀登,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
只有控制灵息的能力炉火纯青、习得登山身法的武修,才可以在陡峭岩壁间来去自如,并且不担心坠落时被冲击力撞碎内脏。
邵家姐弟十八岁才掌握身法,上下山仍要提心吊胆,生怕脚底踩空跌成重伤。
而江玄肃住进白玉峰时才六岁。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才修成登山的身法。
十四岁就能有此功力,旁人对他羡慕不已,却不知道他因此放弃了一整个童年。
同龄的修士,可以半夜翻出寝阁偷偷去外面玩耍,又或是休沐日一时兴起,去往别的峰头找好友相聚。
可江玄肃在十四岁之前,没有长辈们上山接应,根本出不了白玉峰。
他的生父死在他出生前。
他的母亲,是当今世上最强的武修,平日深居简出,不收徒,不交友,连对自己的儿子都少有关心,只在修行上对他严格要求。
除了梁继寒常常上白玉峰陪伴他,江玄肃极少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爱。
至于同辈修士,他们本就敬畏他的身份和天赋,平日除了集会活动,又难以见到他的踪影,自然也不和他亲近。
钟山一脉大小宗门,江玄肃是武修后辈里的第一人。
可他却连朋友都没几个。
更别提亲密无间的手足。
邵忆文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所以,小师兄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妹妹相处,一举一动,不过是看着旁人的言行照葫芦画瓢。
寻常双生子,比如她和邵知武,虽然从小相依为命,进入宗门后,却也各自有各自的朋友,日后对方找到意中人,自己虽心有失落,却也愿意祝福手足与爱人结契。
但江玄肃提到妹妹时的眼神,却那样紧密、沉重、不留缝隙。
先是那捧了一路,至今未找到时机送出的见面礼,然后是见到阿柳后对她的种种纵容维护,直到如今,他放任阿柳咬上他的手臂。
现在想来,说不定阿柳这么做正合他心意。
留下印迹都算轻,甚至……他想让阿柳咬得他出血,让那血液被她啜饮着咽下去,融进她的体内,难分彼此。
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过去十六年的生疏与分离,填补他心中种种空缺遗憾。
想起厢房中江玄肃沉默端坐的背影,邵忆文在风中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