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往山壁下方扫了一眼,目光忽然顿住。
驿站的房顶上,亮着一道熟悉的幽绿光芒。
光芒很柔和,不至于照亮夜色被驿站的人察觉,然而从她的方位看去,却格外清晰。
仿佛它是专门为她而亮的。
阿柳定睛细看。
黑瓦铺就的屋顶上,一袭白衣的江玄肃很好辨认,光芒来自他的护腕。
他也正在仰头看阿柳,两人目光对上,他对她做口型,无声说“下来”。
又在指挥她做事。
阿柳眼睛一翻,脚往山石上一架,移开视线看驿站外那修士吹笛。
心里不屑地想,果然,正人君子不适合做半夜翻上房顶的事。
瞧他那副呆站不动的样子,连踩屋脊都不知道,万一踢中瓦片被人抓包,他那师傅只怕又要气歪鼻子。
听了许久吹笛,却一个调都没听进去,不久前的那场争执在阿柳耳边阴魂不散地响。
“阿柳能成大器。”
“一生的时间。”
“爱惜幼妹。”
“甘之如饴。”
文绉绉的词,她听得半懂不懂,可恨她还是理解了其中含义。
导致她对江玄肃的评价,如今也变得又好又坏。
江玄肃就像昨晚旅店里裹紧她的那床被子。
寒冷的天气里,温暖的被窝让人安睡。
可一旦被褥密不透风地包住她、缠绕她、限制她……那些给予她暖意的布料与棉花,同样也能让她窒息。
阿柳想扯烂这床被子,可她至今没有足够的力气。况且,失去它以后,她又要在睡觉时受冻了。
峡谷中,夜声呼啸,笛声呜咽,一声叹息在其中转瞬即逝。
阿柳垂眼看驿站外。
除了那练习吹笛的修士,还有一人正在驿站后方的僻静处做工,布置庆祝谷雨节的装饰。
三层楼高的粗木桩,足有千斤重,凡人无法以一己之力撼动,却见那女子腕上的灵玉手镯闪着光,黯淡的灵息灰雾环绕周围,帮助她一点点将它扶起。
刚立稳木桩,难听的笛声忽然断了,没过多久,那吹笛的男修士绕到楼宇后面,开始和女修士说话。
夜色渐深,驿站外只剩这对年轻男女。
他们不知道房顶和山壁上还有两个人在旁观,说着说着便凑到一起,你摸摸我的脸,我摸摸你的头发。
阿柳来兴趣了,托着下巴看仔细观摩。
紧接着,那烦人的幽光又在屋顶上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