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一下就静了,还是第一次听见对方用这种心照不宣的语气喊他“好殿下”,登时神情古怪,遐想联翩,阿业又在门外催着,燕迟慌忙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冲出去。
阿业敲门半天,终于有人来开门,又见燕迟衣衫不整,更加笃定心中猜想,把心一横,低声提醒道:“殿下,今日我来找你……那人,那人轻薄我。”
燕迟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奈道:“他有病,爱发疯,你别搭理他。”
阿业听出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委屈地看了燕迟一眼,小声道:“殿下……”
燕迟回头看了眼,门后的季怀真慌忙把头缩了回去,燕迟又转身,俊脸微红,对阿业解释道:“他这人,好吃懒做,刻薄心狠,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我也是被他骗过戏耍过。”
此话听得门后的季怀真脸色一黑,忍不住嘀咕骂道:“竟这样编派我。”
谁知下一刻,就听燕迟语气又正经羞赧起来,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想给季怀真听见一样:“可我与他,乃是成了亲,拜过天地的,我若认准谁,这辈子就这一个人了……”
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都在季怀真心中静了一瞬,他背靠着门板,手脚被冻得冰冷,心却热得发烫,兀自静了会儿,却是不想再听燕迟如何打发阿业了,他往榻边走,一脸五味杂陈,只笑着又骂了句:“小兔崽子,可真是个倔脾气。”
番外五训崽记
饭桌前,季怀真抱着胳膊,臭着脸,把筷子一摔,冲燕迟道:“你看看,现在还学会夜不归宿了,都是被你惯出来的,我说去把他找回来,你还不让。”
燕迟息事宁人道:“阿全现在都十八岁了,大了要面子,你非要让他不高兴做什么。”
阿全一夜未归,季怀真要出去抓人,燕迟拦着不让,这两年阿全叛逆期到了,脾气又犟又倔,得燕迟真传,在家中和季怀真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常常闹得鸡飞狗跳。
这下可好,不只阿全不高兴,连着季怀真也不高兴了。
正在说话间,饭厅的门被人推开,一人站在外头,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古灵精怪,模样清丽,眉宇间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稚气,正是被燕迟亲手带大的阿全。
季怀真冷着脸道:“昨晚去哪儿了?”
燕迟忙以眼神示意,示意阿全有话好好说。阿全磨磨蹭蹭地进来,同季怀真坐在一处,钻他怀里腻歪道:“舅……”
季怀真道:“你不是你爹,在我这撒娇不好使,别想着逃过去,你这一月都干什么去了,出去进来连报备一声的工夫都没有,你当这家是旅店,你只回来睡觉啊?”
阿全吞吞吐吐,又偷着瞄了眼燕迟,得燕迟鼓励的眼神,方把心一横,小声道:“舅,我谈恋爱了。”
屋内霎时间就静了,阿全紧张至极,怕他舅一怒之下把汶阳的门楼给拆了。
片刻后,季怀真看向燕迟,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困惑道:“他说什么?”
燕迟推波助澜:“阿全说他心中有想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了。”季怀真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平静,眉头却青筋直跳,一看就是想杀人却又强忍怒火:“他才多大,十八岁而已,谈什么恋爱,五十八岁以后再说。”
燕迟:“……”
阿全声音提高,委屈叫嚷:“可是我爹不到十八岁就跟你在一起了!为什么我爹可以我就不行!”
然而季怀真嗓门更大:“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阿全已是眼泪汪汪:“为什么不行!你不讲道理!你才是被我爹惯坏的那个!”
眼见季怀真要掀桌子,燕迟赶紧把他按下,再次息事宁人:“你先听阿全把话说完……”见阿全还敢顶嘴,季怀真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嗞嗞冒雪花,然而看他泪眼蒙朧,眼睛通红着倔强瞪过来的眼神又想起十年前的燕迟,心道真是谁带大的孩子就像谁,这驴脾气倔起来跟燕迟当年一样,就连哭起来的神态都别无二致,再仔细一看,阿全眉眼间依稀带着昔年季晚侠还在闺阁中的天真模样,这下彻底是什么气都发不出了,只好敷衍道:“行行行,那你说说他是哪里人,男的女的,家住哪里。”心中冷笑一声,心想他这就带人上门把他家给拆了。
阿全也心想:不能全说了,不然第二天他舅就得上门拿人。
阿全只说一半:“男的,夷戎人……”
下一刻,季怀真怒不可遏,遂拍案而起:“我季怀真的儿子,怎么能跟一个夷戎人在一起?你去给我找有本地户籍,父母双亡有钱有势的!”
阿全也噌的一下站起来,叫唤道:“你自己不也找了个夷戎人!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们全家找的都是夷戎人!”
然而季怀真嗓门更大:“我是我,你是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阿全又是眼泪汪汪:“为什么不行!你不讲道理!你被我爹惯坏了!我就要跟他在一起!你地域歧视!我……我要告官!”
“我还就歧视了,你去告啊,你爹就是整个汶阳最大的官!皇帝来了都不敢说我什么,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