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真立刻道:“去吧,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不拦着!”
燕迟不吭声了。
季怀真又笑道:“说什么气话,说吧,最近这些日子你又怎么了,这群公子哥来之前你就闷闷不乐。”
燕迟借着酒意,往季怀真身上一倒,半晌过后,才低声道:“想回凭栏村住一段时间……当初明明说好了,我们回凭栏村去,而不是同现在一样,要你日日替我殚精竭虑,操心公务,不得脱身。”
季怀真顺势道:“那正好现在乌兰来了,我们就把公务丢给他,让他替你干活,阿全也没有那样怕乌兰了,正好白雪也回来了。我们就偷偷溜走,不管他们了,就你我二人回凭栏村去,将房子盖起来,菜棚也搭起来。”
燕迟又开心了起来,头往季怀真身上一埋,狠狠蹭了两下过瘾。
季怀真继续道:“当初怎么说的来着,那屋子得翻新一下,再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中间打通,再把你娘的金身请回庙中,养些鸡鸭,偶尔回一趟汶阳,其余的事情推给乌兰便可……”
一旁的乌兰装不下去了,抬头大骂这对狗男男:“你们……!真当我死了不成,是家里的卧房还不够你俩折腾吗,非得当着我的面说!你们齐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罢,又黯然神伤起来。
季怀真扶起燕迟,笑道:“我们齐人不是好东西,你为一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牵肠挂肚做什么?你委身于人家身下做什么?可别同我说,你那夜喝多了。”
乌兰你你我我了大半天,看那恼怒神色是想骂季怀真两句,然而却怔了半晌,方失魂落魄道:“他亲我的时候,一直在亲我脸上的疤,他说这疤好看得很、叫人一眼就记住了,还不叫我拿手遮住。”
乌兰眼神发直、不知在回忆着什么、抬手摸着眉心的疤
一想到乌兰脸上的疤是如何来的,季怀真就有种前世冤家的哭笑不得之感、只好不再同乌兰作对、扶着燕迟往外走。
长廊上,掌柜安静地站着,见季怀真来了,方问道:“大人,那个姓徐的在外等了许久,吵着要见乌兰大人,可要我差人将他赶走?”
季怀真沉默一瞬,看着酒意上头,昏昏欲睡的燕迟,神色古怪道:“罢了,我就当回好人,放那姓徐的进来吧,他做什么都不要拦他,要是等会儿闹起来,乌兰打人,或是让你们把那姓徐的赶出去,你们就当没看见……”
当个好人的滋味叫季怀真颇为难受,交代几句,匆匆走了。
不多时,徐英被掌柜领了上来,推门进去,乌兰已在桌上睡着。
徐英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发现乌兰脸颊尚有泪痕,心中霎时间生出些许古怪滋味。这古怪滋味他是头一次尝到,被乌兰的眼泪给勾出来,瞧得他心中一痛,似是心皱成一团,叫人给拿捏住了,霎时间心跳快起来,慌起来,烦闷起来
他还偏要受虐,越慌越烦还越是要看,到最后干脆坐到乌兰身边去。
乌兰虽醉了,警惕性却不曾放低,一巴掌扇到徐英脸上,把徐英给打愣了。
待看清来人是谁,乌兰脸色一沉,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将徐英的脸给打了个对称,头往人家身上一栽,不动了。
徐大公子被两道力道压根不重的巴掌打蒙,却下意识接住靠过来的乌兰,两巴掌打散他心中愁雾,浑身舒坦,觉得就该这样。
徐英怔了半晌,想不通的想通了。
徐英无奈道:“行吧,祖宗,你尽管撒气,算我倒霉。”继而二话不说背起乌兰,一脸古怪,心不甘情不愿,却又瞧着巴不得得很,巴不得就这样背着乌兰,巴不得乌兰在他身上不下来,巴不得乌兰清醒过来再打他两巴掌撒气,就是别再流眼泪了。
徐英道:“怪了。”
半晌后,又道:“唉,完了。”
来到汶阳第四年的冬天。
凭栏村,二里地外,一辆马车陷进雪里,停住不走了,继而从车上跳下一人,脊背挺直,模样英俊,折扇摇起,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风流不羁之意。
车内,乌兰的骂声传来:“这么冷的天你摇什么扇子,这荒郊野外的就你我二人,差不多得了!装什么装!你们齐人就是爱装!”徐英被冻得瑟瑟发抖,给乌兰一骂,方把折扇收了,无奈道:“车陷雪里了。”乌兰跳下一看,朝车辕上踢了一脚,又站在后面推了推,憋得满脸通红,然而车却纹丝不动。
徐英见他一副着急模样,醋道:“就这样急着回凭栏村见你家燕迟殿下?”
乌兰心虚地反驳:“谁着急了。”
“原来如此……”徐英眉目一敛,语气微凉,一副心灰意冷模样,“我总想着,就算你是块冰,这一年的工夫我也该将你焙化了,原是我痴心妄想,早该看清,我这半路杀出的人哪抵得过你二人青梅竹马的情谊。”
继而不等乌兰回答,径自回到车上去了。
乌兰在原地半晌,越站越心虚,越站越愧疚,搓着手,皱着眉,还有些委屈。半晌过后,把心一横,回到车上去。
那凭栏村外冰天雪地,不见人烟,不多时,马车之内传来温柔细语声。
“喂,别生气了……他,他都成亲了,我再惦记他有什么用。况且我也没这样想。”
“哦、你果真还是惦记他、若燕迟大人身侧空无一人、倒给你机会了不是?”
“我,我说什么了我!我没那个意思,我、这些日子以来,我心中所思所想是谁,你看不出来?”那声音主人有些羞赧,声音虽逐渐小了下去、却越来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