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山端起旁边的茶水吹了一口,头也不抬:“如何?”
云岫说:“没有打听到云真的踪迹,想来当初在易宅,席莲生公子的话有五分可信。云真小师傅,兴许当真死在了老爷去过的村子里。”
这也是当初阮玉山放走席莲生的原因之一。
席莲生当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实在让人无从考据,阮玉山绝非一个听信旁人一面之词的人。云真为人和善,玄道方面束法也算高强,总不能席莲生说一个死字,他就真当云真死了。
不管死没死,他都要自己打探一番再做判断。
倘若是能活见人死见尸,那是最好不过。
他望着杯子底漂浮的几缕银针茶叶,对云岫的判断不置可否,只问:“那了慧呢?”
“时间有限,了慧小师傅也没找到。但是——”他语气凝重道,“江湖上有人重金发布他的悬赏令。”
“哦?”阮玉山倒是一下来了兴趣,“他这么个废物,也有人重金悬赏?是没见过和尚?”
云岫摇摇头,对此不得而知。
“悬赏令在哪儿?”阮玉山问。
“包袱里有一张。”云岫说着,便要起身去拿。
院外小厮又报:“四公子回来了。”
阮玉山便对云岫说:“不急。你今夜收拾了包袱,把悬赏令找出来,赶明给我看也不迟。”
说罢便看向门外。
“哟,”钟离善夜恰巧吃完最后一口酒,拿茶水漱漱口,又擦了擦嘴,起身掸掸衣摆,“四宝儿把破命拿来了。”
林烟下意识便问:“谁是四宝儿?”
话才脱口,云岫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朝他皱眉看了一眼。
林烟立马埋头吃饭。
阮玉山只当没听到,朝外头院子望着,待九十四一进门,便把人抓过去捂了捂手,看走了一路是不是受了凉。
林烟从碗里悄悄抬起一只眼睛打量九十四。
今日九十四穿一身银底赤红边绣江牙海水纹的亮色广袖锦袍,是阮玉山早前在燕辞洲便为他做好的新衣裳。
九十四很喜欢,却迟迟舍不得穿,后来山上下雪,趁着今日立冬宴,阮玉山总算劝他穿上了。
他一头乌长的卷发仍是半束着,没有梳髻,只松懒地在后背用发带绑住一半发丝打了个结。
林烟瞧着,那发带跟老太太当年特意请了十几个绣娘为阮玉山做了一个月的朱红色天丝披风一个料子,颜色倒是跟衣裳很相称。
这会儿九十四面对着阮玉山,林烟只能瞧见他一个瘦削单薄的侧影,还有从额前散发中隐隐约约露出的小半张脸:高高的眉骨上修长英气的眉尾,挺直的鼻梁,苍白到快要透进月光和雪色的皮肤,一个尖俏的下巴。
还有那一头揉皱的绸缎似的卷发……
林烟越看越眼熟。
待九十四转过脸,他捧着碗“啊”了一声。
很快又想起阮玉山对他下的命令,恨不得立马把脸按死在碗里。
九十四眼底飞快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然而只有一个刹那。
再定睛看,九十四还是那样一张冷若霜雪的脸。木然地走过去时,云岫先起身行礼,唤了声“阿四公子”。
礼还没行到一半,就被九十四扶起来阻止:“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