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又凑近了些,白色的发丝几乎要蹭到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后背却撞上了椅背。退无可退。
“听课。”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他应了一声,乖巧得像个挨了训的小孩。
可没过两分钟,他又开了口:“姐姐,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
“比我们老师的板书还好。”
“……”
“姐姐,你教得真好,我好像有点懂了。”
秦玉桐终于放弃了。她发现,给他讲题,就像试图给一只猫解释微积分。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知识上,而是在她这个人身上。
奇怪的是,她心里那股被冒犯的恼怒,竟然渐渐被一种诡异的成就感取代了。
好像……教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看着他用那样崇拜又依赖的眼神望着自己,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
日子就像窗外那场下不完的秋雨,湿漉漉地,一天天过去。
津市一中的校园里,渐渐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有秦玉桐的地方,不出叁米,必然能看到那个白发的少年。
她去水房接水,他会拿着空空如也的杯子跟在后面,不说话,就站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等她接完,他会自然地接过她的杯子,拧好盖,再递还给她。
午休去食堂,他雷打不动地坐在她对面,将餐盘里所有的胡萝卜丁、姜丝、葱花,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挑出来,然后只喝那碗清汤寡水的免费汤。
吉晨雨曾咋舌说,这位少爷是靠光合作用活着的吗?
体育课,女生测八百米,秦玉桐跑得脸颊绯红,呼吸急促。沉垂野就抱着一件他的校服外套,站在终点线。她一冲过线,那件带着他清冷气息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上,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瓶拧开了盖的娃哈哈AD钙奶。
林耀气得在篮球场上把篮板砸得“哐哐”响,好几个叁分球都投成了叁不沾。
一开始,秦玉桐还会拒绝,会躲闪,会明确地说“请你不要这样”。
可沉垂野就像一块牛皮糖,或者说,他像水。你用拳头打过去,他只是暂时凹陷,等你收回手,他又恢复原样,无声无息地将你包裹。他的坚持里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纯粹。
渐渐地,秦玉桐从反抗,到无奈,再到麻木,最后,成了一种习惯。
当她发现自己课间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身边的空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时,心里猛地一惊。
这种习惯,比任何强迫都更可怕。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林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张最新的电影票,《建国大业》,眼下最火的片子。他捏着票,像揣着个宝贝,磨蹭了半天,才红着脸走到秦玉桐桌边。
“玉桐,那个……周末有空吗?我爸单位发的票。”他把票递过去,满是期待。
秦玉桐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白得晃眼。
沉垂野拿过一张电影票,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不解的“咦”。
“姐姐,”他歪着头,看向秦玉桐,眼神无辜又纯良,“这种电影,不是学校组织包场,给老干部看的吗?”
林耀:“你懂个屁!这叫献礼片!”
“哦,”沉垂野慢悠悠地把票放回桌上,指尖却状似无意地在秦玉桐的手背上轻轻划过,酥麻的痒,“可是姐姐这么漂亮,周末不应该去看《非常完美》或者《恋爱前规则》吗?听说里面的女主角都穿得像公主。”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林耀因为打球而满头大汗校服领口都湿了一片的狼狈样子,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凑到秦玉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姐姐,他好吵。”
“而且,他总是一身臭汗就跑过来,脏兮兮的。”
“不像我,我身上只有姐姐喜欢的栀子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