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转过去,想从祝晏的神容间探得一丝兰祁夸大其词的证明。
却见他垂落眼帘,半张面孔陷入烛光不及的阴霾里。
待到饭菜送上,那纤毫俱存的虫子模样,以及黑红酱汁里包裹的狰狞,又使得她一阵作呕。
雷罚带给她的,仅是肉体的煎熬。
而如今这个,却是精神上的无限折磨。
兰祁拾起筷箸,半张薄唇,将蚕蛹送进口中,他正对面的祝晏也缓缓夹了块鼠肉。
“尝尝吧,你不是说,对将要来长久生活的土地,很有了解的必要吗?”
他甚至带着笑。
齿关闭合,酥脆的外壳应声而裂,不好形容的肉质香气四散而出。
九昭忍着生理不适,看得目不转睛。
一瞬间,她认为兰祁嚼得不是蚕蛹,而是在将她生吞活剥。
自己放出去的话,若是反悔,显得太没气度。
再加上那闻得业族平民生活,遽然而生的难以言喻心情。
良久,她端起那碗看起来冲击力没那么强的蛇肉馄饨。
一口。
两口。
三口。
机械性的咀嚼,喉咙滚动,将其吞咽下肚。九昭擦了擦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倒是……并不难吃,就是略微有点咸——能将这些不算食物的事物烹饪成这样,业族还挺有本事。”
已知晓这片土地供给的每一颗粮食都十分珍贵,她没再发出任何带有挑剔之感的声音。
她单手握勺,将碗里连馄饨带汤都吃了个干净。
嘴巴一鼓一鼓的,活像只藏食的小仓鼠。
兰祁仍在不紧不慢地享用着盘中餐。
每吃完一颗蚕蛹,他的余光就会状似不经意地投在那处。
火树银花之下,九昭眉眼间对于食物的珍视郑重一览无余。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酸胀起来,紧接着,仿佛被某种液体腐蚀,缓慢地塌陷下去。
变得很软、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