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okie。。。。没了。”阿姨的声音带着不忍。
“没了?”小池烨茫然地重复。
“就是走了,不在了。”阿姨试图用孩子能懂的话解释。
五雷轰顶。小小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僵在原地。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尖锐的耳呜。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才像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
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阿姨的腿,眼泪决堤,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嚎哭。
“为什么…。。。?”
“什么是走了。…。。。?”
“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Cookie是父亲池建海在他三岁生日时送的金毛。从懵懂幼童到初识悲欢,四年时光。
在那个冰冷空旷、永远充斥着琴声和墨味的家里,只有cookie暖烘烘的皮毛和湿漉漉的鼻头,是他唯一能安心依偎的港湾怎么就没了呢?
那个下午,小小的池烨哭到脱力,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只被彻底遗弃的幼兽。池妤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也是从那一刻起,某些关于“爱”和“血缘”的天真认知,彻底粉碎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包漂亮的粉末,不是糖霜,而他亲手终结了cookie的生命。
回忆的寒流瞬间冻结了血液。池烨闭了闭眼,指尖冰凉。
烟盒在他手里,无声地承受着指腹的按压。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成了浓黑。
啪嗒。打火机跳出一小簇幽蓝的火苗。
池烨点燃一支烟,没抽。只是看着那一点橘红的光,在指间安静地燃烧,明灭,最终化作一截惨白的灰烬,徒留一丝呛人的余味在空气里浮沉。
突兀的铃声撕破了满室寂静。
池烨怔了一下,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4S店的号码。
“池先生,您的车修好了,随时可以来提。”
他走出民宿大门,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车窗外的毕节,白日里气温不过二十四五度,对最是畏热的池烨来说,此刻竟觉出几分侵骨的凉意。
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时机到了,催促他离开的信号,无声而坚决。
提了车,池烨没有返回民宿。方向盘一转,车子便滑入了不知名的乡间小道。现实清晰地指向一个方向:该走了。
可他握着方向盘,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车轮碾过湿润的土路,留下浅浅的辙痕,又被雨水迅速抹平。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像水底的暗草,缠绕着,让他辨不清方向。
究竟还在等什么?又在舍不得什么?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阳光明媚,又下雨了。
车窗外的天空,一半是澄澈的蓝,阳光泼洒下来,将远处的山峦镀上耀眼的金边;另一半,却是沉沉的灰,雨丝斜织,将田野笼进一片朦胧的烟青色里。
贵州的天,向来如此。东边日出西边雨,界限分明,互不相让,像他和周予骎重逢那天一样。
阳光与雨水同时倾泻在这片土地上,像一场无言的角力,也像某种无法言说的隐喻。
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一半明亮,一半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