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曾经将他杀死的人,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自从纪焯的死亡开始,他开始注意到了纪清嵩,这位看似无欲无求的残疾哥哥,内里却不似表面平和。
如果说纪柏达只是争权夺利,那么纪清嵩则是带着泄愤般的残忍阴辣,怨恨着所有纪家人。
他先是杀死纪焯,紧接着就是给纪父下药,将蒋斌关押折磨直至疯癫后放出接近纪柏达,以此栽赃转移。
目的便是诱导蒋斌自杀,利用蒋斌的死亡事件对纪明冉出手。
纪明冉察觉到危机将计就计,不仅查出了背后真凶纪清崇,还发现此人就是上一世将他杀害的真凶。
而纪清嵩对纪明冉多次出手不成,转而决定先处理了纪禾,殊不知他这次的行动直接将把柄送到了纪明冉的手中。
纪明冉暗中将他的谋害纪禾计划打乱,纪清嵩不得以只能将纪禾暂时搁置两天再继续转移,这时纪家的废弃工厂便成了最好的,掩人耳目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晚,纪明冉找了纪夫人谈话。
纪夫人变化很大,纪焯在世的时她总是温婉得体的模样,纪焯去世后,似乎没有人再承载她的急切,她的渴盼,纪夫人眉间逐渐被浮躁积满,衣着配饰一日胜过一日的艳丽,尽管纪父此时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
“夫人,我是来找您兑换承诺的。”纪明冉靠在门框边,看着小花房里喝着下午茶的女人。
纪夫人神色微变,似乎想到了纪焯葬礼那天夜晚的交易,她略微有些不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你要我做什么?”
纪明冉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纪禾在纪清嵩手里,你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吗?”
纪夫人手一抖,方糖坠进咖啡中,黑咖色的液体飞溅,落到了她淡绿色的披肩上,她没有及时处理,而是将目光全都投注到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充满恐惧与忌惮。
“当年的事,你全部都知道,对不对?!”纪夫人说出口后反而松了气,她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所以你当时才用收养纪行思来和我做交易?原来你早就想利用我?”
纪明冉依旧平静,“我早就和夫人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当年设计纪姝、纪清嵩时,就要知道会有今日。”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似乎接下来还有事,“纪禾死后下一个就是您,去纪家的废弃工厂吧,拿到纪清嵩谋杀纪禾的证据或可有一搏之力。”
纪明冉将话说完便走了,但是他说得没错,就算纪夫人知道自己成为了夺权的工具,眼下也唯有此路可走,这就是他的谋。
也就是那天晚上,纪明冉收到了关于纪清嵩绑架纪禾以及误杀纪夫人的视频证据,得以名正言顺地拿下纪清嵩。
纪夫人最终没能逃过死劫,只是她最后留下的遗言却出乎了纪明冉的意料。
“明冉,行思是个好孩子,请让他离开吧。”
纪明冉听完纪夫人最后留下的这段语录,静坐直至拂晓。
他想起贺琨离开那晚也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离开纪家。
贺琨那时是不是也怕了,害怕自己,怕权势扭曲人心,可他是怎么回答的,竟迟钝得一无所察。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只剩下半口气吊着,至于权势声望想要的都已得到,纪明冉的心底却从未如此空泛。
“贺琨去哪里了?”
又是这个问题,纪清嵩闻言,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嘴角还挂着讥讽的笑。
纪明冉将他挂在这里五天五夜,吊着他一口气,翻来覆去地只问这个可笑的事。
而他竟然在被这种蠢人抓住了把柄。
见他不说话,旁边的黑衣男子抬起一桶冰凉的水就泼过来,凉意如同铁片刮过头皮脸颊,房间内的温度被控制在了零点附近,不会结冰但湿漉漉的一切足以要命。
纪清嵩耷拉着眼皮,摇摇晃晃地将脑袋抬起,“呵,死了。”
纪明冉十指相扣的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压到泛白,盯着纪清嵩的眼神更加阴沉血腥。
他既害怕贺琨真的是被纪清嵩劫走的,怕贺琨过得不好,怕贺琨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又害怕青年根本不是被劫走的,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贺琨呢。
可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他迟迟不肯承认的那种可能,就是贺琨真的没了,纪清嵩却不怕死般反复提起。
纪明冉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戾气,竟也不急着报仇雪恨了。
仅是一个关于贺琨下落的猜测,到现在都保着纪清嵩的烂命。
“你利用他,咳咳,那么顺手,”纪清嵩说话很艰难,似乎每个音节都在喉咙里如刀翻搅,他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装什么深情,咳咳哈哈哈”
纪清嵩咳嗽着大笑起来,很快呕出了半口血,笑得更加瘆人了。
纪明冉起身,站在门口处的肃山为他拉开铁门,离开时纪明冉回头侧眸轻扫,如同淬毒的利刃让人发寒。